程翠也不想破坏这个准新娘的好心情,她也实在不敢去面对那种真相。于是,也只得平复心情,答允了乐亦的提议。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比乐亦大两岁,如今,却像是自己被照顾一样。
楼上下来一个扔垃圾的人,看见两个年轻女孩坐在楼梯上,心说好生奇怪。
侧耳旁听,似乎是在对什么说辞。
噫。
只得绕道而行。
***
一进家门,就见奶奶和冯真都在围着桌子看,程翠和乐亦对视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奶奶,我们回来啦。”
奶奶脸上笑得都是褶子,赶紧招呼她们:“快来快来,冯真买了个小东西,可好玩了。”
程翠给乐亦找了双拖鞋,便往桌子上一看,只见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笼子,里面趴着一只……
刺猬。
小小的,像鹅蛋那么大。
程翠“噢”了一声,倒是乐亦,惊呼道:“哪儿买的呀?好可爱哟。”
冯真笑道:“路过家宠物店,正好有卖的。”
说罢,他看向程翠:“你看,像不像你?”
“哪儿像我了?”
冯真拿起一根小火柴,轻轻碰了下那小刺猬的屁股,小刺猬“嗖”地一下就缩成一团,只留给几人一身尖尖的刺。
乐亦没忍住笑了。
程翠却觉得,这是一种嘲讽。
她冷冷说道:“没觉得哪儿像,无聊。”
……
冯真知道,她那一身的刺又起来了。此时,是绝对不能接她的话的,否则,就要面对那流星雨一般的“攻击”了。
而这天夜里,他自然是被赶到了客厅睡沙发,卧室里同床共枕的,则是程翠跟乐亦。据说早上四点化妆师就要上门,于是,一家人都早早睡下了。
可惜,那张大号双人床上的两个姑娘,心里都揣着事儿。一个是紧张而激动,一个是难过而痛苦。
故而,直到十一点,还在辗转反侧。
程翠见乐亦也没睡,便悄悄问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啊?”
这倒是问住乐亦了。善正平时接触的人虽多,可他都不怎么跟人联系的。唯一难缠的,还是那个主动了两年多的叶蕊娇。
她想了想,说道:“我会直接问他。真是的话,就分吧,谁也别再见谁。”
“唉,”程翠叹了口气,又凑近了一点,“我和你的情况好像还不太一样。我跟冯真认识十多年了,就算真有什么……我可能都舍不得。”
乐亦也觉得她说得是,毕竟自己和善正的感情基础,确实不如表哥和表嫂。不过,她刚刚确实想得太浅了。要真叫她离开善正,她绝对……唉,绝对也和表嫂一样舍不得。
十多年啊。她想,真分开的话,确实很可惜呢。
可她确实又没什么感情上的经验可谈。
乐亦灵光一闪——虽然没法劝,但是,至少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吧。于是,她也往程翠那边贴了贴,问道:“表嫂,你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程翠又开始叹气。
她犹豫了一会儿,便把自己和冯真的初识、相见,以及后续如何斗智斗勇,通通都讲给了乐亦听。乐亦问:“那后来呢?怎么就分开啦?”
后来。
程翠很想再把自己缩起来,但面对乐亦,她似乎没有那种压迫感。于是,索性也就摊开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天,回家的路上,突然有人扎了我一下。然后,我身上就麻了。”
乐亦心里一震,直觉告诉她,不妙。
她听见程翠缓缓叙述,心上的石头就越来越沉。听到程翠说到自己被转卖给同村另一户人家时,乐亦忍不住,哭了出来。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讲述这段经历,但程翠的身体依然害怕得发抖。乐亦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她的哀恸。
“别怕,”乐亦搂住她的身体,试图给她一些温暖,“我知道。”
接着,程翠第一次讲出了那些对冯真和奶奶都没有讲过的经历。
那些肮脏的、丧心病狂的。
那些耻辱的、禽兽不如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已泪流满面。
……
乐亦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就只是摩挲着她的手。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姐姐了。
“我真的很怕。你知道吗乐亦,如果失去冯真,我会觉得,我过去的那十年,是空空荡荡的。”
她的爱好、生活、习惯,她的欢笑、悲伤,统统有冯真的影子。
“我明白。”乐亦点点头,虽然在黑暗中,程翠并没有看到。“我不是劝你离婚,只是,也别太悲观了,这还没确定呢,是不是?再说你还有奶奶,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其实说了也是徒劳,乐亦又何尝不知道,爱人与其他亲人的区别。
她想到了任曦。那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坚强的人了,至今依然是花枝招展的单亲妈妈。跟着那样热血奔腾的母亲,即便没有父亲,孩子也会是个厉害的人呢。
……
她长出了口气。
经过再三思量,她也缓缓地,跟程翠讲出了……自己的“秘密”。
***
“冯真,冯真。”
已经十二点多,客厅一片黑暗。
冯真已经入睡多时,此刻,又被程翠给推醒了。他一见是她,便伸手把她拉到了沙发上,顺手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程翠幽幽地说道:“冯老师,我是秋慈呀。”
……秋慈?
睡着的人,绝对不能思考。因为一旦动起脑子,这觉,就别想再睡了。
冯真便是如此。
他愣了一下,思维便清明开来。
“……翠翠,你梦游了?”
“不,”程翠捏住他,语气颇为哀怨,“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喜欢阮秋慈?”
……
冯真简直摸不着头脑。
就听程翠边抽泣边捏道:“我看见了,冯真,你给人家打伞,还在楼下聊天,好亲热呀冯老师,好亲热呀——”
冯真倏地明白过来了,他抽出她的手,按在沙发上,竟是十分无奈:“我说呢,一晚上没给我好脸色,原来是——”
他的声音忽然变低:“原来是,吃醋啊。”
程翠忽然委屈:“老实交代,你们干嘛了?”
冯真本来不打算说的,只是被她这么一问,也不得不说了。
“翠翠,首先,我跟你保证,我跟她,绝对是‘清白’的。这件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但是听了之后,你会心情不好。”
“讲吧,我不怕。”
“是我怕。”冯真轻轻说道,“你不能用你的刺,来刺我。”
程翠想了想,坐起身来,“嗯”了一声。
刚才和乐亦的一番“坦诚相待”,已让她知道,缘分来之不易,不能有片刻的误解和姑息。
冯真也坐了起来,喝了口水。大概是刚睡醒,他的嗓音低沉,且略带沙哑。
“你还记不记得,你上课的最后一天。”
程翠知道他要说的是哪件事了。
她点点头,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点点亮光,程翠瞧见,冯真的面色凝重。
那天,她架不住叶蕊娇和阮秋慈的“金睛火眼”,把自己和冯真的事情,小小“招了”。
当然,只是能说的那部分。
而后,阮秋慈便再次秉持着“吃得苦中苦,追得人上人”的心态,给她出了一个计划,大概是替她约冯真出来,像其他情侣一样约个会之类的。
阮秋慈还强调,不经过苦追的恋情,是不会结出动人的果实的。而后,说了一大堆颇为高深的术语,当然,程翠一句也没听懂。倒是叶蕊娇,边听讲边疯狂记小笔记,比平时上课还认真。
其实以程翠和冯真的关系,想要约出来见个面,吃个饭,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阮秋慈的热情让她有些骑虎难下。
若不遵从,好像……不太领人家的情似的。
那天具体的事,程翠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自己第二天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在路上碰到了林弼坚,他气喘吁吁,好像是刚从哪里跑来。
他告诉程翠,秋慈说计划有变,叫她先别去了。
程翠心想,正好。反正,她本来,也不太想见这个……尴尬的面。
第26章
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冯真才揽住她的肩膀,认真说道:“那天,我去见你了。”
程翠的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不是……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