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岁大你许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你弟弟。”那人见罗成不再要打,亦收了武器。
四个人围坐在茶楼的雅座方桌旁,罗成先举杯道:“殿下大婚之时,我有要事在身,未及恭贺,如今以茶代酒,谨祝祥和顺心,幸福安康。”
新婚恭贺原该说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不过早年罗成见宇文成都第一眼就不对付,虽说那次扮关羽救下伍云召自认找回了些面子,可不顺眼这种事情就是不需要理由。
“这里并非北平境内。你是独自一人前来游玩?”琼花暂时还不想再看第二次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戏码。
“我父王先前监察属地官员贪贿,查到了这个地方县官亦有连带之事,便一并给处置了。事后才向朝廷告知此事,陛下虽没说什么,父王还是觉得写个更详细的缘由经过稳妥些,是以再来此地调查一番。”其实罗成早便跟随秦琼他们瓦岗聚义,成了46友之一,罗艺亲自去了瓦岗,把他提了回去,严加看管。这次他是想趁着跟出来办事,再次回瓦岗的,没想到逃走的路上却遇到了招式套路和罗家枪法一模一样的街头卖艺之人,因此便有了适才的一段。
这些自然是不能提的。
竟然在这种充满bug的同人世界还不忘体现一下中央集权和地方藩王的矛盾问题……
“沽名钓誉。”那卖艺人认真听完罗成的话,却如此评价,显然对罗艺心存怨愤。
罗成拍桌而起。却听那人娓娓说道:“你先别恼,不是要听我家故事?我母亲姜氏,讳桂芝,南阳姜家集人士,家中没有兄弟,她得了我外公家传的枪法,学了一身本事。二十多年前,外公在家庙救了个因饥荒逃难而来的异乡人,见他老实本分,便让我母亲教他些功夫。青年男女,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母亲女生外向,将家传绝学姜家枪法也教给了他,外公见已然如此,便做主大摆宴席,让他们成了亲,之后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一起度过了几年美好的日子,我出生之后恰逢北周动荡,改朝换代,先帝欲有大志,南陈亦是内忧外患不断,父亲想趁乱出去闯荡一番事业,母亲就变卖家私体己,甚至向外公外婆要了许多钱,哪怕外公外婆皆劝说他一个外乡人,出去了便不会回来了,她也支持他去开拓事业。父亲一去十年没有音讯,母亲曾经将我托付给外公外婆,自己出去寻找过,半年之后才回来,失魂落魄地全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将我改了名字,唤做姜松。外公倒是高兴,说要不是她一心向着丈夫,我一出生原就该随母姓。如此相安无事近二十年,前些年家乡旱灾,新帝登基,朝廷又赋税严苛,家乡多有饿死,姜家底厚,也家道中落,外公外婆相继病死之后,我便带着母亲出了家乡,四处讨生活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并没有死,只是另外娶妻生了子,也闯荡出了事业,雄踞一方。”
原来是这样的故事。琼花原本就有人物带入,很快就理清了事情。原以为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没想到是另个版本的秦香莲。问道:“想来令堂第一次出远门,便知道这件事了?”
“对。那个人在外头名声很大,我娘原只当是同名同姓的,不敢相信。偷偷曾经潜入他家府邸,亲眼瞧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时气急,想进去问他个明白,却被他府邸的家丁当作刺客,弓箭齐放,我娘那时万念俱灰,心思恍惚,又没带兵器,浑身的功夫皆拿不出来,一时不慎受了伤,仓皇便逃了出去。回来便同我说,阿爹死了。”姜松顿了顿,方道,“我从两三岁时,便再没见过他,他活着还是死了,于我并无什么两样。”
“这与枪法又有什么干系?”罗成这样聪明的人也是当局者迷,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听了半日,虽说觉得故事动人,可实在离题太多。
宇文成都听了姜松的故事,颇为叹息。问罗成道:“不知可有人说过罗少保剑眉星目,和北平王尤为相像?”
罗成不知忽然来此一问的缘故,却也认真答道:“旁人确是都说我长得多像母妃,唯有眼睛和父王一样。”
“我之所以觉得你们适才是兄弟较量,便是因为这个叫姜松的江湖人,眼睛跟你分毫不差的。”
罗成想了想刚才的故事,很快明白了过来,指着姜松问道:“你是说用着你母家枪法扬名立万,却负了你母亲的,是我父王?”
“是不是的,你自己回去问他便能明了。”姜松亦站了起来,拿起了旁边的单勾枪,转身便走。
“唉,你……”或许罗成应该质疑一下自家父王不是那样子的人才对。但可能是因为同出一脉的枪法确实匪夷所思,他也是有点相信这个故事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这种情境下也不可能叫出大哥。
下楼之际,狭窄的楼梯迎面上来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个通身贵气的中年男人来,姜松下意识往旁边一让,让长者先上。那人虽觉得理所应当,却还是瞧了眼为自己让路的年轻人,见他相貌堂堂,持枪之姿更是不同于普通江湖中人,不觉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几步便上了楼去寻儿子,“成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正在下楼梯的姜松一怔,往上望了一眼,随即摇头苦笑,快步离去。
听了故事的三个人此时面对北平王罗艺,皆比较微妙。茶楼的小二给刚刚姜松走的位置换了杯新茶。罗艺没见过琼花,但是通过宇文成都自然还是能猜到的,客气地寒暄拜会之后,才欲坐下饮茶,便被自家儿子的一句话,惊得打翻了杯子而不自知。
罗成说:“刚刚下去的那个人叫姜松。也许,他叫罗松?”
罗艺完全顾不得同座之人,“哐当”一声翻了椅子,踉跄着追了下去。
可茫茫人海,哪里还有姜松的踪影。
第60章
落日余晖洒落地方驿站。
琼花正好喝完水, 闲得无聊,跑到床上在墙边扣着空杯子,想听听隔壁的剧情。
“原还想着要查抚恤银钱一事, 没想到天网恢恢, 北平王之前处置的便是那几个人。”宇文成都问完地方官员详情, 推门而入。对眼前的场景疑惑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关了门,走到床边, 张开双臂无奈地哄她下来,“非礼勿听。”
“也听不见什么。”琼花心虚着扔了杯子过去,又问他,“你觉得按之前姜松的讲法,他母亲姜氏如今可还健在?”
以为会等到投怀送抱的某人, 只接到了个空杯子。想了想,道:“他提到了外公外婆过身, 姜氏应当是还在的。”
“那就又是另一番事了。”琼花还以为忽然冒出的剧情是地府给她下任务来着的,结果竟然没有。不过仔细想想可能也有那么点关系。之前就吐槽过,这个版本是参照某部隋唐电视剧的,宇文成都在原来的剧情中人设多面化, 一方面对杨玉儿情深不悔, 吸了一群中二少女粉;另一方面对杨广的命令又从来毫无质疑,在剧情近乎尾声的时候,一次打仗,罗成漏了陷, 杨广察觉到他已是瓦岗的人, 于是让宇文成都血洗罗家。根据中国影视剧的客观规律,做了坏事的反派人物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宇文成都的悲剧也就注定了。所以,趁这个机会和罗家多相处,能产生点微妙友谊最好,至少保证下之后不会发生那样的剧情。反正姜松那一波倒是蛮刷好感的,然而姜松刷的好感和罗家似乎没什么关系……有点绕。
外面讲话声,开关门声,脚步声不断。
宇文成都确认琼花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端正坐好了,才去开门查看外面。一开门看见罗成在栏边望着楼下,而罗艺出了驿站大门而去。
琼花见两根柱子一个杵在门旁,一个立在门外,较着劲儿对眼儿,谁都没有先说话,只得自己探出头去打破沉默,“怎么了?”
“父王让人打听到了姜松的住处,去寻他了。我担心出事,在想要不要跟去瞧瞧。”
“所以北平王确实做了负心人?”琼花脱口问道。
“说来话长,一起去看看再说。”罗成担心自己到时候夹在父兄中间难做,倒也愿意带着他们去看热闹。
罗成简单叙述了罗艺视角的故事。北平王倒也没怎么给自己洗白,没有失忆,没有醉酒,没有替身梗,没有家仇要报,就是简简单单地因为武艺出众,做事得体,被南陈太宰,秦琼的爷爷秦旭重用,招为女婿。不久秦旭父子阵亡,他带着秦氏侥幸逃脱,偏安一方,后来名义上归降隋朝,成了藩王。这些年来并不是没有派人悄悄回乡找过,只是派去的人不熟地形,没有找到,罗艺当是连年灾荒,糟糠幼子早已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