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扫了一圈,这些人有男有女大约都是在二十上下,相貌皆为扑通,瞧着过目即忘。她满意向周瑞点点头,另这些人先下去,自己则带着丫头婆子往正房而去。庄头也姓王,人称老王头。听王氏今日要来,早已命人备下了炭火,把屋子烤的暖暖,王氏进屋便觉干燥暖和,抬眼多看了庄头几眼。老王头呵呵而笑,在一旁搓手。
周瑞家的见状上前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入老王头手中,命其下去候着。老王头转身出门代开银票瞧着是一张二十两小额银票,嘴角歪了歪,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却还是把银票揣入怀中。
这里虽不比贾府有上好的银丝碳,倒是这屋子似是那北方极寒之地有夹层。如此王氏脱下厚重外衣,换上家常衣物,这才宣周瑞进见。
周瑞进门扑鼻而来是荷花香气,有瞧着屏风后头隐隐绰绰的人影,立即低下头跪在屋中。王氏听到声响,心中颇为好笑。她自是知道,要让男人对自己忠心死心踏地除了那银钱之外,更需些许别样情愫。如今虽不见周瑞,听得那番动静,便知这警幻给的方子怕是有效了。
“你辛苦了。”王氏拖长音,慢慢说着。一旁周瑞家的又是多看王氏几眼,心中不知为何升起那些许不安。
这王氏虽相貌普通,音色也不是绝佳,可是落入周瑞耳中怡然不同。他低着头不敢抬起,磕磕巴巴的回话,
“小人不……不敢。外头那些都是……都是应了奶奶要求找到的。”
“恩。”王氏轻嘤一声,那周瑞跪在那里身子曲了曲,脸几乎要贴在地面上。那周瑞家的哪里见过自家男人如此,心中不免着急,却有碍着王氏不敢多言一句。
“你下去吧,让外头那些人分开男女,每二人一组进来我瞧瞧。”王氏语气柔和,那字字句句落入周瑞耳中似是在耳边低喃。已经是冬日,他却觉得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周瑞退出房门,冷风一吹,只觉清醒不少,可那软言细语,屏风后的淡淡倩影似是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忘去。他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打掉自己痴心妄想,转头笑着照着王氏要求吩咐下去。只到王氏见完了所有人,这才再度进入屋内。
“周瑞,你这次差事办得极好。这些人你还需费心好好调孝文。另外让你打听的事情,现下如何了?”
王氏轻撇茶碗,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此时周瑞依然平静,恢复了那往日伶俐,笑道,
“奶奶所托哪敢怠慢。小的已经打听清楚,大爷几位通房丫头皆是住在小秦庄上。听说里头还有个是刘姨娘已经生怀六甲。”
“当真?”王氏重重搁下茶碗,不觉兴奋起来。
第59章
冬日的白日时辰颇短,不过是那申正时分,天空已有那昏暗之色。
京城布局是那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如此,那京城内极南之地,有那一片低矮破旧瓦房。这瓦房虽旧,各自门前却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窗户上偶有破损之处,也被重新糊上新纸。这南边与北边不同,丝毫不见脏乱迹象。似是住在这块的人,家境虽寒,倒也有几分生生傲骨。
周瑞紧了紧身上大袄,瞧着这边一排屋舍,认真数了数,便在那左起第三间的门前立定。因是冬日,窗户被严严实实遮住,厚实木门遮挡了里头的声响。周瑞踌躇片刻,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半晌之后,屋内仍无半点声响。他想起王氏吩咐,顿了顿,加了几分力道拍着门,一边高声说道,
“请问刘四在家吗?”
“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应声而来,里头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孔。老妇穿着粗布衣衫,身子似是因为严寒蜷缩起来。她上下打量周瑞一番,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找刘四作甚。”
周瑞立即转身对着老妇作揖,笑道,“老妈妈,这边住的可是那姓刘一家?你可知他们家有个丫头如今是在贵人处当差?”
老妇闻言慢慢走屋中走出,她双手被在身后走的极慢。周瑞瞧着老妇心中突突的狂跳几下,面上到底没有露出半分怯意。他自然知道拍门的这户人家并不是要找的之人,那番举动为的不过是引出如今应话的人家罢了。
周瑞如此作为,全然是因为王氏吩咐。瞧着如今一切如王氏所料,心中倒是对王氏更是佩服不已。
老妇终在周瑞面前立定,淡淡说道,
“老生夫家姓刘。这边只有我一户姓刘人家。你要找的那刘四便是我家四子。我倒是有个小女儿小时候卖给那人牙子,如今听闻是在家荣国公府当差。且不知道你所言那位……”
周瑞闻言脸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对着那老妇拱了拱手,大笑:
“恭喜刘家妈妈,贺喜刘家妈妈,您闺女如今是已是我家大爷过了明路的姨娘。前段儿刚刚被诊出了身孕。大爷欢喜的不行,令大奶奶好生照顾。刘姨娘一切安好,只是打小离了家,想的紧。大爷这次命我前来就接您老进府照顾刘姨娘。”
老妇瞧着周瑞,眼角含笑微微摇头,
“我刘家如今虽然贫困潦倒。昔日无奈之时也有那卖儿卖女之举。即是此,老生听爷这般说辞……爷你若不是欺我没见过世面,便是在说笑吧?”
周瑞微惊,方才听那老妇所言已觉她谈吐不俗。再仔细瞧着,那老妇虽是身姿佝偻,脸上层层叠叠布满褶皱,在瞧着终觉哪里似是不同。
老妇见周瑞呆愣,倒也不再多言,就要往回走。周瑞快走几步挡在老妇跟前,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刘家妈妈,此是我家大奶奶托我交于您的。您这是要进府伺候,怎得能让您做白工。”
老妇动也不动,只是瞧着周瑞似笑非笑,弄得周瑞心中发毛。周瑞只恨自己疏忽,居然没有把这刘家人都摸个清楚。
“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个实话吧。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老妇声音淡淡,语气平平。周瑞闻不到她半点情绪。
周瑞呵呵而笑,举着荷包倒也不敢妄动,他心中百转千回,一时拿不定主意,片刻笑道,
“妈妈多虑了。我自然是一心为刘姨娘好之人派来的。”
闻得周瑞如是说,老妇不再多言,绕过他往屋中走去。眼看着老妇就要关门,周瑞转身目送那老妇,他的双脚却似是被钉在原地。
关门之前,周瑞只听到那老妇冷笑道,
“这位爷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这刘家女儿卖出那一天,便于刘家没有半点关系。日后不论是飞黄腾达,亦或是自甘堕,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刘家虽穷,倒也不至于上赶着要做那姨娘亲戚。”
嘭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关。周瑞眨了眨眼睛,轻哼一声,把那荷包踹回袖中。细细想了一番,倒也不着急回禀那王氏,往东南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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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眼睛微眯坐在东厢炕床之上,屋中熏的暖暖,她仅着居家常服,长发发随意固定在脑后。一想到今日收获,她不觉更是得意万分。
自打接管王氏这个身份,她也曾细细研读了原主生平,心中倒是颇为遗憾没有早些来此,那般也好跟那蒋氏学上几招。其实那原主本性倒也不恶,人也不算伶俐,从那蒋氏之处所得也是一知半解,不能运用的得心应手,故总是布了个好局,却得了最糟结果。如今换了她来做王氏,倒是有个不错起点。
王氏自是知道如今靠自己一人不成事,便让周瑞在各个庄子挑选了那看似毫不起眼之人。她可是懂得最好的密探就是那跟你说上十句话,你转身却想不起那人长相声音的。今儿所见之人她非常满意,更重要便是得到嗝噎大房的消息。这贾赦能赶走通房妾室,可见对那梓莘是极用心,且不管是因为郡主之衔,还是动了真情,王氏毫不在意。她信奉“没有拆不散的伴侣,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王氏回顾了那原主和梓莘几次交手,一时对原著中连名字都不存在的大房原配不知评价。唯一可认定的就是此人断然不会是那穿越亦或是重生之人。这样倒是让她放心不少。如今王氏定下首要任务便是要把那“恩爱非常”大房搅和的鸡犬不宁。
梓莘虽不知道王氏打算,倒也算是那行动派,既然决定要再次好好生活,断然不能让自己未来孩儿立于危险之中。可如今再去讨好史氏,怕是已经晚了。不过好歹有那郡主身份,倒也不怕那史氏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