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将那药拿在手中，唇角含笑， 看起来很高兴， 隐隐有抹幸福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那管家说完话， 慕湛并没有理他， 像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慕瑜只好开口对那家仆道，“行了， 你先下去吧。”
“是。”
那老管家看看他的脸，然后又分别给他们俩弯身行了礼，紧接着便听话地出去了。
“说抹药药便到了。”他淡笑着，对他道，“怎么样？九叔现在打算抹药吗？难得慕君姐姐一片心意， 不如就看看这药效果怎么样，不是说这是去疤的奇药吗？”
“唔……就抹桌上慕涟送来的那瓶吧。”他回过思绪， 思考了片刻后对他道。
“怎么？你不打算抹慕君姐姐送来的这瓶药吗？”慕瑜有些奇怪道，又指了指案上那药，“你要抹这个？”
“嗯。”慕湛点点头，紧接着便又有些烦躁道， “就凑合着用吧。”
“你摆在桌上一直没动，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抹慕涟那药呢。”
慕瑜有些好笑道，慕湛平时有多么嫌弃慕涟，他可是知道的。
“哎呀你烦不烦啊！”慕湛被慕瑜喋喋不休的啰嗦惹怒，他有些不耐烦道， “这不是刚好在眼前吗？不用白不用， 我也省得再叫人去药房取药了。”
“你手上那瓶药离得你更近。”他目光狡黠，揶揄地问他， “你怎么不用它？”
他面色淡淡地将那药放进了怀里，回避道，“你管这么多干嘛？”
慕瑜看着他的举动，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
他这是不舍得用？居然还宝贝地揣进了怀里！
虽然药确实是好药，但也不至于会让慕湛这么珍惜吧？难道……仅仅因为这是李慕君送的？！
说起来，他对李慕君还真是好得不像话，李慕君对他的态度倒还算是正常，但他对李慕君的依恋可就有些超越姐弟之间的界限了，再联想他之前说过的那些让他浮想联翩的话，现在举动还表现得这么暧昧……
当真是可疑！
他也把慕君当姐姐看待，但可完全不会像他这样，用心到连一瓶送来的伤药都不舍得用，还宝贝地收起来。
他，对慕君姐姐到底是怀有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慕君姐姐以后可是要嫁给他父亲的啊！
“阿瑜？”见他一直在用探究的目光看他，眼下又似乎很是惊异的表情，他心底突然间不舒服起来，不禁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提醒他。
他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慕湛脸上略有些阴暗，他回过头，不再去正视他。
“呵呵，九叔，我帮你抹药吧。”静默了片刻后，他浅笑着开口道。
“……嗯，那就麻烦你了。”
慕湛望了他一眼，也恢复了平常时的样子，此刻对他微笑道。
两人十分默契地化解了之前的尴尬，谁也没有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慕瑜拿起案上那瓶药，轻轻打开，然后慕湛便褪下了衣衫，他开始动手给他轻轻涂抹着药，慢慢抹匀。
屋内安静，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边给慕湛抹着药，他的思绪又逐渐飘远……
但愿是他想多了，抛开叔嫂的身份，慕湛跟李慕君毕竟还差了六岁，他比她的亲弟弟都还要小一岁，他怎么就能……就能看上她呢？
“嘶——”
下面传来慕湛轻微的呻吟声，他慌忙收回了思绪，问他道，“怎么了？是我不小心弄痛你了吗？”
“不，跟阿瑜无关，你这个力道刚刚好。”他轻声解释道，“只是这个药比我往常用的那种感觉要更痛一些。”
“所谓良药苦口，大概好些的伤药抹起来就是会更痛一点吧？”他琢磨道，“不过药效应该也会更强，这药你再多抹两回，应该会康复得更快些。”
“……”
“说起来，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伤药？祖父给她的？”
“想这个干嘛？就算是父王给她的又能怎样？”慕湛淡淡道，对药的来龙去脉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她一个小姑娘，能得到什么珍稀东西也就只有家里人给她吧？”
她在家处处受排挤，从兄弟姐妹那儿得到也没得可能，母妃也不待见她，就算良心发现想关怀他了，也不会去借她的手送来，唯一的来源或许就是如慕瑜所说的那样，是他父亲给她的了。
不过这一切他都感觉无关紧要，慕瑜要是不提起，他也懒得去想。
“如果是祖父给她的，那就证明祖父他很关心你啊。”他理所当然道。
“想到这个你难道不会很开心吗？”
慕湛没做回答，他不是慕瑜，对于父亲的关爱并没有多么炽热的期望，当然他若是真能过来看望他，他心里自然会很高兴，可是他受伤这两天里，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仅仅是一瓶伤药，哪怕真是他给的慕涟叫她送过来的，他也没感觉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他期望的爱是完整的，并不是这种只表达一半的残缺的父爱，哪怕他再忙，难道还连过来走一趟的功夫都没有吗？说白了还是他不放在心上，偶尔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受伤了，这才通过慕涟来施舍点身为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他并不稀罕他施舍的这点微薄的情感。
慕瑜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去问他，仔细给他上完了药，然后又帮着他穿好了衣服，见慕湛有些吃力地靠在枕上，他又有感道，“再过两天就到了春猎了，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去不成了。”
“骑马狩猎本就不是我擅长的活动，本身我就对春猎没什么兴趣，能够在家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觉得也挺不错的。”他面色如常，一脸无所谓道。
“是九叔的骑射功夫太差劲了吧？”慕瑜脸上挂着揶揄的笑。
慕湛听罢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只箭矢，向他身上扔去，慕瑜闪躲不及，那支箭刚好就扔到了他的胸口上，紧接着又沿着身体滚落到了地面上。
因为两人距离很近，慕湛又是轻轻地随手一扔，所以那支箭并没有发挥出什么威力来，隔着衣服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刺痛。
“九叔箭术越发地精准了啊？”他调笑道，略有些讽刺道，“不会是因为这两天哪也去不了，每天闲着无聊玩投壶练出来的好箭术吧？”
“去！”慕湛脸上十分厌烦他的样子，他毫不留情道。
“呵呵，九叔莫气，我不开你的玩笑就是了。”
慕瑜轻笑一声，在他还没彻底发火前及时终止了这个玩笑。
第84章 我倒才发现，九叔也挺
“不过说到春猎， 也确实如九叔所言，乏味得很，每年皇帝都会与群臣一起到上林苑游猎， 春猎一次， 秋猎一次。”他又有些感叹道， “虽说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心情玩乐， 但这回春猎好歹还能赶上，到了下半年的秋猎， 还不知道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呢。”
“怎么？河南公怕以后这块土地将会改朝换代吗？”慕湛玩味地看着他笑道。
“……”
“我倒没发现，河南公倒还挺有爱国之心。”他歪头眯长了眼睛看他，“不过，我想只要慕氏能够屹立不倒，皇室会不会覆灭估计就连父亲都不会太在意。”
“我看阿瑜倒是不用太过操心。”
“九叔的意思， 是认为祖父会投靠北秦？或是在晋亡国后做南国降将？”慕瑜严肃了表情，“且不说晋会不会被击败， 以祖父的为人，这两种选择怕他都不会乐意接受。”
“所谓乱世出英雄，为何阿瑜不认为父王他能够借此机会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慕湛望着他笑道，“非得被秦晋牵着鼻子走才行？”
“你的意思是……”
慕瑜逐渐瞪大了眼睛。
“你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啊。”他缓缓道， 略有些吃惊。
“咦？我说什么谋逆的话了吗？”他眼神迷茫， 略有些无辜道。
“祖父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倒不敢肯定，不过九叔倒是有够心黑的。”他有些感叹道，探究的目光望向他，仿佛在重新认知审视他般， “我倒才发现， 九叔也挺坏的。”
“你这算是夸奖还是讽刺？”他听罢并没有恼怒，只是淡淡道， “慕家是霸府，阿瑜是否已经忘记了这一点？”
“……你的话确实是大胆了些，但仔细想想，倒也并非没有可能，但除了看祖父的雄心壮志，还要看天时。”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认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