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染笺(6)

刚开始大家都很理解她,也试着开导她,但越临近考试,利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经常半夜揉包装袋,要不就是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有一天半夜,依依第一个忍不住了,将利云挂在床上的帘子一把拉开,嚷着:“你还让不让我们睡觉了,我们都忍了好久了,你有心理毛病去看病去呀,大半夜的跟闹鬼一样!”利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李佳和程澈赶紧把依依拽走,依依气呼呼地坐在自己床上,直喊要换宿舍,这样下去简直是要神经衰弱了!李佳和程澈安慰完依依又赶紧劝利云,让她有什么话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第二天依依就找了班主任,要求利云搬出220宿舍。班主任为难地说,现在女生宿舍床位很紧张,但是如果有空出来的床位,就尽量给她们协调。

依依悄悄和程澈说,她查了资料,这种学习压力大导致的抑郁,有可能悲观厌世,严重的有可能自杀,甚至还有可能伤害别人,她是不敢和利云在一起住了。

程澈小心提议让利云去校园心理诊室看看,告诉她这种压力谁都会有,找到合理的发泄释压通道就会好一点。她无法告诉利云,高考不是唯一,人生也不是由高考这一次决定的,因为她知道,对于利云来说,高考真的就是无法重头来过的唯一。她不是她,她没有她的境遇,她只能帮利云补习一点功课,让她考试成绩稍微有了一点进步。

但是,事与愿违,利云刚好一点,就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依依的爸爸去香港给她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手表,那天表在床上放着,依依洗澡回来手表却不见了,宿舍里当时只有利云在温书。程澈帮依依把书桌衣柜床上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程澈对依依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有可能放到别的地方了?”依依看一眼利云没好气地说:“我没记错,不过现在那手表真的有可能放到别的地方了!”利云一下明白了,依依这是含沙射影地说自己呢。利云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依依的手都在颤抖:“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什么手表,是,我家是农村的,我的家庭条件是不好,比不了你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是我是有底线的,别人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依依也不甘示弱:“你心理这么不正常,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是没可能吧?”“依依!你过分了啊,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不要这么下结论。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姐妹。来我再陪你找一找!”程澈拉走依依,不想再让她说下去。

谁知依依现在心情很糟糕,有些口不择言:“哼!‘姐妹’说着好听!这年头的姐妹都是用来出卖利用的!”程澈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拉着她袖子的手也慢慢放下,不再说话。

不知怎么,宿舍这次不大不小的争吵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班主任在上课的时候把利云叫出去带她去医院看了一下,医生的诊断是中度抑郁焦虑,需要药物和心理干预治疗,建议休学一阵。班主任当天就给利云的家里打了电话。

下课后,利云回到宿舍,见到连夜坐车赶来的父母和已经卷好的铺盖,一下子明白了,她哭着说:“我没有拿同学的东西,爸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她的父母一看就是很木讷的老实人,她的妈妈不说话拉着利云只是哭,她爸爸只是叹气,过了一会儿才说:“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利云哭着说:“我不回家,我还要学习啊!”“老师说你压力太大,有很多反常表现,在这里恐怕会影响别的同学,让你先回家一段时间,等稳定了再来学校。”她爸爸年纪不算老,但是已经是两鬓斑白,他说完就扛起利云的铺盖就往宿舍外面走,背影似乎被铺盖压的更岣嵝了。利云的妈妈拿手抹着泪,把利云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放进编织袋里。

程澈和依依回到宿舍,正好看到这一幕。

程澈看到躲在角落哭的利云,心里很难过,过去拉利云的手,被利云甩开了。她想不到别的话,只能说:“对不起,利云。”谁知平常低声顺气的利云,突然撕心裂肺地边哭边说:“你少假惺惺的关心我了,你敢保证手表丢了的时候你心里没有怀疑过我吗,哪怕一瞬间的怀疑都没有吗?‘对不起?’连这三个字都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你相貌好,成绩好,家境好,有朋友,所有的人都对你好。你帮我补课,不是出于友谊,而是出于怜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说完就哭着跑出了宿舍。

依依坐在床上,手里摆弄着她的布娃娃,心情也很复杂,她本来只是想通过这个事让利云换宿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利云走后的第三天,李佳在打扫床底下的时候发现了依依的手表。依依拿过手表,什么也没有说,呆呆地坐了一会,跟大家说要回家一趟。

第二天依依回来,一付如释重负的样子,大家问她回家干什么去了,她说有个表姐在上海是心理科医生,她联系过表姐,利云这种情况如果按时治疗,利云有可能几个月就能回来继续上课了,然后她就帮利云和她们家人订了火车票。

第4章 零下几度

这天,明徵帮程澈打热水,刚出热水房,暖瓶底不知为什么突然掉了,里面的内胆“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开水一股脑地浇在了明徵右脚上。

明徵“哎呦”惨叫一声,程澈吓坏了,赶紧把他扶到楼梯旁边的台阶,小心翼翼地给他脱下袜子,然后跑去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浇到他脚上。明徵看着程澈轻轻吹着他的脚面,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又痛苦又开心的自相矛盾的表情。

匆匆扫完地上的碎片,程澈看着坐在台阶上疼得面目狰狞的明徵,程澈很内疚,毕竟明徵是因为帮她打水才受的伤。她对明徵说:“咱们到校医室看看去吧。”

明徵抬手看看表,“中午这个点儿校医应该已经下班了吧?”程澈坚持说:“那就去校外的诊所看看,如果你走路很疼,我出去帮你买药膏。”

见程澈内疚的样子,明徵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烫伤根本用不着上药,两天就好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妈要是看到我烫伤,眼睛估计会哭瞎。不过......”明徵眼珠子机灵地一转:“今天礼拜五,这个周末我住我们班男生宿舍,我就跟我妈说这几天和哥们儿要去打比赛,她不会多问的。两三天之后应该脚就好多了,我再回去。”明徵眨眨眼,故意拉长语调,“但是......这个这个......这几天我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啊,你得管我,照顾我啊!”

程澈被他的耍赖态度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我管你。那我先把你扶到宿舍,然后给你去打饭,你想吃什么?”

“我这大小是个伤,我得补补,我想喝鸡汤,嘿嘿,咱们去小食堂吧。”

“你这样能走路吗,还是回宿舍吧。”

“你扶着我不就好了,再说我的脚吹吹风会好一点。走吧走吧没问题。”明徵两只手抓着程澈的胳膊,一瘸一拐加一蹦一跳地前进。程澈没办法,只得答应。

去食堂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明徵的同学,大家被他俩的造型逗乐了:“明徵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一会儿不见就瘸啦。你这么重,让人家程澈这么架着你,你也好意思!”然后跟程澈说:“要不要我们帮忙啊?”明徵用他“瘸”了的腿踢了那几个男生一脚:“快快快滚,别捣乱啊!”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嬉笑打闹地走了。

程澈被大家的起哄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问明徵:“你能不能自己走啊....”

“不能!”明徵回答得斩钉截铁。

两个人好不容易挪到了小食堂,程澈把明徵扶着坐到椅子上,又去排队买他要的鸡汤。正是用餐高峰期,不断有认识的同学走过来问明徵怎么了,明徵用喜笑颜开的表情向同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叙述:“脚受了点小伤,没啥大碍,程澈非要帮我买点鸡汤补补。”

程澈给他买了鸡汤也不好好喝,孩子气地让程澈喂给他。程澈说你又不是手伤了,不肯喂他。谁知他拿起程澈的手,抓住自己的勺子,舀上鸡汤然后又喂到自己嘴里。

程澈觉得明徵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好笑,但两个人的笑容突然在一瞬间就凝固了,程澈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言念。言念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神情漠然地走过,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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