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王大师是长公主的门客,公主府里有几幅名画都是出自他手,在沪元也颇有名气,怎么可能因为喜服就画不出肖像来?而且……我听人说,他连妖精都能画出来呢!”
“兴许是没有灵感呢,画家名师脾气古怪些也是正常的。”
“罢了。”
毕竟人家一把年纪已经赔过礼道过歉,她还能怎样?
除了这个小插曲,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薛氏嘱咐了赵漪明天入王府的一些规矩和事宜后就匆匆去了林氏那,今天又是她的不眠之夜。
绿翘和小彩留下伺候赵漪沐浴更衣,顺便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通。
“那二房一家好生疯癫,都说桃姐儿被带走后像失了智,丢了魂。”
“他们再闹也没用,有老太爷镇着呢。只等姑娘明日平平安安的出嫁……”
对,只要她嫁给穆肃王,二房一家就永远翻不了身……
赵漪感觉脑袋昏沉身体却轻飘飘,连微微点头都费劲,眼前出现了许多雪花,耳边忽听的绿翘和小彩大喊着“姑娘”,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昏迷之前,还在庆幸。
幸好,撑到了现在。
这一次赵漪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是醒的有些吃力,不仅头昏脑重,连嗓子也疼的直冒烟。浑身皮肤滚烫,却汗涔涔的发冷。
外面已然黑透了,屋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她借着这点昏暗的光茫然四顾,突然找到窗台上坐着一个人。
熟识的黑衣黑裤,已然与黑夜融为一体。
无人知道他何时来的,也无人知道他待了多久。
青云……
“你怎么来了?”
许是因为赵漪嘶哑的声音自己听着都有些费劲,青云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那双清澈的眸子让赵漪失了一会神,赶忙低下了头。
“我来是为了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青云的声音本是清脆昂扬,今日却听着格外的低沉,古井无波。
他好似……心情很差。
在生气?
赵漪不说话,黑衣人便往前一步,逼近烛光,映的他五官深邃,神情严肃的有些可怖。
“若是我能保你全家,有办法应付王府呢?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无论是皇室还是家里的事,都没有后顾之忧。这样呢,你也不愿意跟我走吗?”
男声在空旷的屋子中轻轻回荡,听起来诱人又动听。像他身上的味道,阳光青草。
还像自由。
豆大的火苗在烛台里跳了又跳,赵漪像个哑巴般安静。
“跟我走。”
声音越来越近,床上的人被惊吓一跳,不住的摇头。
无声的拒绝最为致命。
火烛里的芯子噼啪响了一声,赵漪赶快回神四顾,屋子里哪还有什么人,唯有冷风从大开的窗户迎面而来,将什么都吹散了。
也没有阳光青草。
他走了。
将那四位凶徒拘入府衙,又借赵岩之手揭发,想必很费心思吧。
她不仅没有道谢……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若他留下来,他应是会说:
这都是你自己选的,自找的。
赵漪感觉胸口疼的喘不上气。
没一会绿翘和小彩端着药进来了,见赵漪醒了都松了一口气,却提着一颗心。
“姑娘,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情况恶化了,切记要静养。夫人忙的脱不开身,只得让奴婢们好生照看,彻夜守着……”
“夫人还说……要不待病好了再谈出嫁之事吧,这身子受不住可如何是好。天塌下来由她顶着呢。”
“没事。”
这是淋雨淋的,加上身子虚烧起来了。
赵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尽数将小彩端来的药汁一饮而尽。
她病了,所以心也疼的厉害。
“明日一定要出嫁。”
否则府中恐生变数。
一直以来,她都是靠着虚名声势色厉。
如今只有将这虚名做实,二房和三房才不会再蠢蠢欲动。
即便是勉强,也偏要勉强下去。
晚上有人守夜,赵漪怕自己烧的厉害,让绿翘隔一阵就将自己额头上的冷毛巾换了,暖炉也烧的又旺又热。
即便如此,躺在床上还是难受的想吐,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入睡了。
浑浑噩噩中思绪万千,什么都想,什么都烦心,竟也有些明悟。
想了许多身前事,赵漪甚至开始疑惑,怀疑自己上一世到底怎么死的?
是景贵妃的毒药……还是……
就这么病死的?
好不容易挺过一夜,第二日病情却越发严重了,还有些神智不清。冗长复杂的礼仪减了又减,删了又删,赵漪像个半身不遂的残废被搀扶着走了一个又一个过场。
人们说了什么听不清,见了什么看不清,脑中模模糊糊,眼前模模糊糊,只凭吊着一口仙气活着。
连这新娘子自己都不怎么清楚,是如何被送入了王府,又如何拜了堂成了亲。
总之,这婚礼的盛大与热闹,繁华与尊贵,仿佛不属于她,都是旁人的。
红烛帐暖内,仅留的一丝清明隐隐约约听的屋外有人在发脾气。
“亏送的早,病成这样,晚一些只怕是个死人了。”
这话不仅恶毒,而且无礼。只可惜说话这人不仅是他们的新女婿,更是位高权重的兵马王爷。赵恳与薛氏只能低头站着,像孙子一样听训,小心又赔礼,就连赵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脸都不够看。
“你们赵府是缺个精干的大夫,还是缺个会照顾人的丫鬟?”穆肃王穿一身红色喜服,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喜庆之色,寒霜之下,积攒的怒气就如同这几日的天气一般黑云压城,令人望而生畏。
“要么就是缺个懂事姑娘。”
赵恳和薛氏一听皆心肝一颤,手脚冰凉。
薛氏忍着害怕,斗胆进言:“王爷息怒,漪姐儿性子倔,不愿延误了期。求您不要迁怒于她,毕竟……”
“王爷教训的是!”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赵恳打断,他使了一个眼色,作了个大揖,“小女被我们惯坏了,此番重要的婚事却带着病气冲撞了王爷,实不应该,还请王爷赎罪。”
“也是,我看她就是欠教训。”穆肃王笑意达不到眼底,“你们放心。”
操劳过度令得薛氏双眼十分憔悴,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求王爷宽宏大量……”
“放心,我会好好□□她的。”
说完便只留了一个背影,阴沉的语调听的薛氏脊背发凉。
“夫、夫君……”
赵恳也出了一脑门子汗:“未出嫁时在自家中怎么都好,可到了夫家,还是如此显赫的夫家,岂能还像从前?受着吧。”
薛氏听了,凄苦的倒在了赵恳的肩上。
王府的婚房布置在王爷常住的晨曦阁,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绿翘正在问赵漪当如何是好,结果见着了神鬼都怕的新姑爷,吓得哭出来,几乎是头也不敢抬的软在了地上。
男人上前,这会声音又听不出喜怒了:“药喝了吗?”
跪在地上的小彩道:“回王爷的话,喝了。”
“下去吧。”
绿翘忧心这位喜怒无常的新姑爷要如何收拾姑娘,哆哆嗦嗦的说:“刚刚姑娘叫不应,许是睡晕过去了。”
穆肃王伫足看了她一眼,绿翘眼眶里的眼泪都吓得凝住了,还是小彩拉着她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新娘新郎两人,本应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浪漫婚房,如今门口的两个丫鬟却是吓得心脏都要吐出来了。
只求漪姐儿的性子能因为生病体虚软一些,免得今夜受了苦。
想想也不可能啊!
小彩和绿翘一起哭了。
屋内,男人拿起了金衬子挑开了金丝勾勒纹图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瑰姿艳逸的小脸来,光艳明丽,倾城绝色,许是因为发烧,两颊和嘴唇都与桃竞红,竟透着些芳菲妩媚。
男人看了一会,便伸出手来搭上了新娘子的脉,不消一刻,脸色更阴沉了。
这个时候靠在床上的赵漪似是有所察觉,不安分的动了动手,慢慢睁开了迷糊的眸子。看到眼前人,忽而巧笑倩兮,秋水微漾,像春风化开了冰雪。
赵漪甜甜的叫道:“阿云。”
第49章 真相
绝色佳人嫣然一笑,男人望着她愣了神,定在那里半晌。
“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