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漪无语,这人总是没个正行。不经意一瞥,恰好瞧见了他手里拿着的卷轴,好奇道:“你拿了什么东西?”
两人将卷轴展开来看,正是原先在秋枫寨正堂中悬挂着的茉莉花妖。
女妖魅世,眼角一抹鲜艳的朱砂红。
因赵漪来后见了尴尬,便被徐明川收置到仓库中,没想到给了青云下手的机会。
第27章 是非
“偷这个做什么?”
赵漪惊。
青云怕她发丝上沾着的一点水渍沾到画上,急忙将画轴卷了起来,裹上了一层防水的薄牛皮,贴身放了起来。
赵漪只来得及看几眼画中人的竖起的乌发上有一支细钗,像是凤制的金色,但由于画师笔墨着重柔美的乌发垂丝,这根钗子在后倒是不那么打眼。
不过隐约觉着……这女妖的扮相有几分似出嫁的女子。
她倒没有多想,只是对青云嗤之以鼻:“你特意折返回去就是为了这个?”
雨夜逃生,大雨倾盆,追兵在后。还有闲情回去偷一副画?
“嗯,我保证许明川会气的跳起来。”
青云得意的模样让赵漪生出了一种他究竟是不是许明川的左膀右臂、忠心部下的怀疑。毕竟男人筹谋已久,奸计得逞的笑容像是终于等到了今天。
赵漪想了想,还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你……为何会帮我,背叛你们秋风寨的当家人?”
如今她这个家破人亡,被人休弃的废人,还有什么可算计的。
青云未回答,赵漪便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你真与许明川有旧怨?”
青云冷哼一声:“旧怨?夺妻之仇算不算?我与他梁子可大了!”
赵漪没料到还有这一层故事,用手指轻轻捂着嘴不敢多语。
只听得对方漫不经心道。
“至于为什么帮你,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洞外的雷电像一头咆哮的巨龙,一声又一声的炸裂开来,将青年的身影撕成了无数的碎片,也包括黑沉的夜,灯火通明榜山而建的秋风寨……
一睁眼,熟悉的小屋,眼前的人正拿着湿帕子为自己擦汗。
记忆碎片如退潮后的沙滩,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赵漪倏尔清醒过来:“小彩?”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赵漪摇摇头:“不,倒不是噩梦……”
她吃了茶,鬼使神差的让绿翘去外头书架上寻了一把扇子出来,就着昏黄的蜡烛细细看。
扇子上的茉莉花妖应是仿的,五官、手脚的笔墨却更为精致些,只在红裙处大开大合,显出几分凌厉的笔锋。与原画相比,反倒多了几丝韵味。
女妖的发后确实有一根不太显眼的金色钗子,其余几处小细节也都对得上。
赵漪合了扇,靠在床头半晌。绿翘和小彩催她休息了,才复又躺下。
重归于黑暗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梦中的事情是前世经历过且真实存在的,为何她却记不得了?
青云说,她早晚会知道的。
后来她知道了吗?
赵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越想越头痛。
她是不是真的……
忘了什么事情?
拂晓的第一缕晨光刚刚刺破天空,翠竹阁前院的大门便被敲开了。
“这么早……谁啊?”绿翘定睛一看,原来是二房的姑娘,她穿粉裙佩珠钗,倒有些神似赵清,“姑娘来找大姑娘?哦……昨个失眠了,今个儿还没起呢!”
赵碧桃听罢有些不乐意,和丫鬟在门口磨磨蹭蹭许久。
绿翘无法,只得回屋叫醒了赵漪,和小彩一同为她更衣打扮,不住的嘟囔。
“这碧桃姑娘也是的,来这么早,还一个劲的问漪儿姐怎么不去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她都转一圈回来了。”
“不是都告诉她了吗,姑娘昨夜没睡好,而且身子不怎么好,也不是日日都去的。”
“她今个儿穿的那身,怎么看怎么像清姑娘?。昨个儿还不是这么个扮相呢。”
小彩噗嗤笑出了声:“我看就是学清姑娘的,清姑娘好看可人疼。”
绿翘吐槽:“哦猴~倒是会学!有本事学姑娘啊~”
小彩一噘嘴:“姑娘她可学不来!”
赵漪听着两个丫头打趣玩闹,打了个哈欠:“若还有下次,便让她等着好了。”
“诺。”
寻个空隙绿翘去给前厅坐着的赵碧桃上了一壶好茶,对方瞅着茶杯里的菊花好一顿摇晃,大约是觉得香气色泽都不错,这才没再说什么。
姗姗来迟的赵漪略施粉黛,高挑的身形着一件紫色的襦裙,裙尾轻略地面,绸缎一般的料子翻出几个波浪曲线,如她的玲珑身姿。
或许是赵碧桃从未见过如此高高在上又不苟言笑的贵女,霎时间被其气势所慑愣住了,恭恭敬敬站了起来。
再开口,怎么都觉得自己矮了一截:“长姐,妹妹在这里问安了。”
“嗯。”
赵漪在首位不紧不慢的坐下,这才细细打量对面的女人来。赵碧桃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留仙裙,头上玉簪几根,配饰很多,全都坠着一溜小珍珠,乍看之下,还真有那么几分清清平日穿衣的风格。
也精心下了功夫,可惜不适合她。
赵碧桃这丫头是二房的二女,因嫡子七岁那年早夭了,二房便只这一独女。她的母亲是侧室郭氏,并非正室所出,所以只能算是庶女。
说来奇怪,二叔伯赵燕山年轻的时候好色,妻妾舞姬成群,也不知是不是造下的孽,自嫡子死后,正室余氏和离出走,二房就人丁凋落了起来。
郭氏只是一个为妾的舞姬上位,成为了侧室。
她目光短浅,教养出来的女孩更是鼠目寸光,自私自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男人前一套女人前一套,最喜搬弄是非。
就拿赵漪嫁入王府的事情来说吧,起初二房和三房跟现在一样,心中多是顾忌和嫉妒。试探久了,发现不受宠又没什么实权的赵漪和赵清不仅不能让他们攀亲夹私,带来任何好处,对他们来说更谈不上威胁,便放肆了起来。
最开始,面对一脸纯良的少女控诉自己对兄弟姐妹管教太过严厉,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外来的庶妹的样子,赵漪反思过,努力过,也改变过。
可以放低身段去配合对方的一次次表演。
直到她无意间听到赵碧桃跟自己的贴身婢女出言讽刺自己:
“什么狗屁王妃,赵漪就是一只高傲但又下不了蛋的母鸡!长得再美又如何,冷淡无趣假惺惺,我要是王府的王爷也不愿多看她一眼!没被休弃做下堂妇都是看了我们赵府的颜面……”
呵。
而如今,赵漪就是要高高在上,在一个赵碧桃永远都企及不了的位置。
就用她最在乎的身份,地位来踩碎她那贪婪的欲望。
赵漪面色不变,照例询问她琴棋、女红如何,近日读书了没有。
赵碧桃先耐着性子一一答了,没多久便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我听说姐姐与王府定了亲,却没有挑好日子,不知……这是为何?可是有什么隐情?”
赵漪不答反问:“你听谁说的?”
“哎?”赵碧桃眼珠子乱转,“听……听府里的人说的……”
“府里的谁?”赵漪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叮一声的响,“别以为府中的人多了,规矩就可以乱了,可以趁机兴风作浪。下次见着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乱嚼舌根的奴才,一律掌嘴。”
赵碧桃脸色有些难看,也无甚好反驳,只得默认了自家母亲就是所谓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奴才”。
赵漪又道:“你虽是庶女,可也是赵府的姑娘,不比那些寻常女子,这些三纲五常,伦理女德不说都懂,也该知道一些。不如过些日子,就让祖母从宫中请个严格的教养嬷嬷来做老师,好过与府中的下人们厮混。”
赵碧桃脸色更难看了,指甲几欲抠破自己的手指,一双脚更是烦躁的无处安放。却还是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硬着头皮支棱着耳朵听着。
“那长姐的亲事……”
赵漪不咸不淡道:“哦,那个啊,不过是没选好日子罢了。皇族王侯又不是普通的官家,事情多着呢。”
“可是,连亲事都许了,怎不见得那王爷来府中走动走动?”
她四处打听过了,可一次都没有呢。虽说她这位长姐刻板固执,最爱搬弄教条,总要避嫌。可也不至于一次都不来,连长辈也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