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见情势不好,带着小世子边退边喊:“散开!大家都散开!找遮挡物避一避!”
这下全乱了套,人们慌不择路的跑着,被一群空中的鸟儿啄的鸡飞狗跳。
赵漪本就离的远,慌张中拉着赵漪往树多的地方跑,匆忙中撞到了姚家的小女娃和她的婢女,四个人一起躲进了密林里,借着众多树干枝叶的掩护缩了起来。
外面的吵闹声哀嚎声从愈发大到渐渐平静。密林里的四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就是赵清想冒头看看情况,都被赵漪拉了回去。
姚家的小女名叫姚昭,年纪才不过十二,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吓得瑟瑟发抖,直往赵漪身后躲。
“不怕,那几个世家少爷多半会被齐公子先送离,届时就会增派援手,送我们回去了。”
又等了约莫小半天,女人们的腿俱是有些酸,果然听见侯府的小厮开始漫山遍野的寻人了。
姚昭的婢女出去打听了情况,面带喜色的回来。
“姑娘,赵家两位姑娘,出来吧,没事了,一只鸟都没有了。”
赵漪和赵清拉着姚昭缓缓从树干下爬出来,走了好几步,才见得头顶朗朗晴天,树叶和风沙沙的响,异常的安静。
仿佛一下子,整个岛都清净了起来。
“怎的……一只鸟都没有了?”赵清惊喜,“难道都被那齐玉打跑了?”他怎的如此厉害?
“奴婢不知,”婢女摇摇头,将打听来的事情复述一遍,“据说是……侯府的老太爷来了,还来了大人物,这鸟……就不知怎的不见了。”
“怪不得,”赵清努努嘴,在她看来,侯府自家圈养的鸟王自然会有法子让它消停,“怎的不早点来。”
“哎……可不是,”姚昭的婢女叹了一口气,“听说孙家的姑娘眼睛都被啄瞎了呢,好多人受了伤。”
“啄……瞎了?”
姚昭一听,吓得又想钻回密林了。
赵清则是倒吸一口凉气:“瞎了?!”
赵漪疑惑:“听谁说的?”
婢女恭敬道:“姑娘们说听孙家姑娘自己喊的。”
受伤了许是的,啄瞎了倒未必是真。赵漪觉得这个孙家姑娘厉害着呢,这时候就在算计着自己的筹码了。
侯府的下人们点着烽烟带着锣鼓四处寻人,赵漪、赵清、姚昭和婢女便在这个时候出来,循着山路往中心屋舍的地方走,一路上碰到了好多熟面孔,个个都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的模样。更有甚者,连衣衫都是破的。这对锦衣玉食的贵女少年们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连带着望见那一排排平整的小矮房,心里都生出了阴影。
不过在走到篱笆外的地方,列了许多护卫守着,登岛的小年轻便都在此处休息,再往前便不让进了。
赵漪看到了小世子正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倏尔觉得姚昭的婢女没有说错,这次还真来了一个大人物。
果不其然听到一旁的人在议论。
“隔这么远就不让进了,这侯府的老太爷面子也太大了吧。”
“不是……我听说……王府的那个来了。”
“齐王府啊?”那人一脸纳闷,“齐玉把他老爹招来了?”
“真王府,真……”
说话的那人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周围的人听了去。
有人吓得叫道:“穆肃王来了?!”
那是够格让侯府的一把年纪的老侯爷陪着候着,别说登岛,刀山火海也得去。
赵漪眼皮直跳,只见篱笆里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灰衣少年,无甚音调的说道。
“赵家大姑娘可是累了,我家主人请你进去歇歇。”
众目睽睽之下,赵漪整整裙摆跟少年走进去,任护卫将一双双火一样的视线阻隔在身后。
第17章 大氅
心中早有一番推脱的说辞,可待赵漪随少年穿过前厅进入□□院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骇的说不出话来。
庭□□有四人,她都认得,为首的男人身量最高,肩膀很宽,穿着富贵的端坐在正中央,极具有威慑性。
不过赵漪却不是因为见着穆肃王而说不出话来,而是他手中正捏着一只庞然大物的细长脖颈,五彩的尾巴正恹恹的拖在地上,仿若一件巨大的羽衣耷拉下来。
仔细一瞧,这大鸟不是侯府的至宝鸟王又是什么?
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凶恶猛禽,此刻脆弱的脖子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握在手里,尖锐的牙齿只能藏在长长的喙中,动弹不得,两只有力的翅膀也被钳着,被按在地上摩擦。乌黑的豆豆眼望着虚无,全没了光彩,反而映出种无精打采的楚楚可怜来。
这还是……刚刚将他们撵的满岛乱窜号令百鸟的鸟王吗?
赵漪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是岛上的海鸟都消失了,而是失了王的命令,士兵也没了方向。她本想进去站着,却没成想灰衣少年直接把穆肃王身旁仅有的位置让了出来。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赵漪只得见个礼,规规矩矩的坐下,目不斜视的与旁边如雕塑般冷漠的英俊男人拉开一点距离。
庭院里的五人都异常沉默,气氛有一点点微妙,要数最紧张的还是坐立不安的老侯爷,七十的高龄,昏花的老眼努力的撑开,一眨也不眨的紧盯着穆肃王……手里的猛禽。
“王爷……这牲畜虽闯了大祸,可也是侯府的神鸟,浑身都是宝,这羽织丝色彩艳丽,做饰坠更是万金难求……当年大公主未出嫁便极是热爱此羽,如今又被小世子看上了……实在是缘……”
他的本意是想穆肃王看在公主府的情分上高抬贵手,不想穆肃王听了,毫不犹豫的拔了两根鸟王的尾羽,横在赵漪面前。
那被拔了毛的鸟王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扑腾了两下。可男人全然不在乎这些,只顾着问:
“好看吗?”
声音很低沉。
鸟王的尾羽很长,单拎出来的两根又直又长,顶端红的艳,一直渐变到根部,有许多细碎的绒毛,张开就如同一根长长的蒲扇,确实看着珍奇,也漂亮。
赵漪却说不出口,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摇摇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穆肃王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恼,慢悠悠将二羽抽了回来,单手把玩。
“万金难求?呵,徒有虚名。”
与鸟王感同身受有切肤之痛的侯爷顿时一张脸皱成了老橘皮,心里真是憋屈。
“这畜生圈养在侯府十几载,竟还如此不知好歹,今日竟让王爷受惊,实在该死。老臣代府中老老小小先给您陪个不是……”说着便颤颤巍巍躬着身,“不知可否能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了这只畜生……”
老叟求情,还是地位超然的老侯爷,赵漪都有些于心不忍,偏偏面冷心硬的王爷不为所动。握着鸟脖的长手指轻轻捋着上面的小羽毛,刮搓感反倒像是一片随时可以切下的锋利刀片。
赵漪想着,若鸟王似人,恐早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正出神,以至于穆肃王说话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赵家姑娘,可有被它吓到?”
“嗯?”赵漪本想摇头,低头瞥见自己脏兮兮的衣袖,灰头土脸的妆容……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回王爷的话,臣女隔得远,看的不甚清楚,不过近前有齐公子和公主府的人护着,想来应是无碍……”
当着老侯爷的面,她自然也要说些场面话,总不好再将此事挑唆闹大。不过话还未说完,穆肃王就将手里的大鸟扔了出去。
是真扔了出去,赵漪清楚的听到大鸟松开钳制飞出的瞬间,有轻微的一声“咕嘎”叫。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直到灰衣少年迅速出手,以穆肃王之前所用的手段,钳住了鸟脖子,然后抱着与自己瘦削身子比例极为不相称的大鸟一脸稀疏平常的站到了一边。
高大的男人没管那只鸟,径直将自己身上的双面绣大氅取了下来,披到了赵漪的肩上。
大氅柔软舒适,却带着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非但没让人放松下来,反而令她身体僵硬,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赵漪看了一眼眯着眼睛的老侯爷,终是没忍住脱下了披风。
“王爷,男女有别,这不合礼数。”
穆肃王听了她的话,心头忽的生出一种恍惚的情绪。倏尔勾着嘴角笑了笑:“男女有别是外人,赵姑娘与本王有婚约在身,本王又不是外人,怎么不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