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医院?”电话那端,裴晏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车流声中,“为什么?”
“本来想看看你爸,结果,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韩笠淡漠地回答。
不知裴晏禹是否想到什么,问得小心翼翼:“怎么了?”
听他心虚,韩笠顿时觉得荒谬,轻描淡写地问:“听说,你要结婚了?”
起初,裴晏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是敷衍我爸的。”
“我要你现在过来,别送什么外卖了。”韩笠只觉得心烦,不想在电话里听裴晏禹解释。
“韩笠……”裴晏禹非常犹豫。
“是我最近太惯着你了,所以你觉得怎样都可以吗?裴晏禹,我现在在医院的住院部,你马上过来。我不想再重复了。”韩笠冷冷地说道。
裴晏禹大概愣了一下,随即回答说:“好,我现在过去。你等等。”
挂断电话,韩笠悄然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裴晏禹没有真因为缺钱掉进钱眼里,连他的话都不听。
诚然,韩笠从认识裴晏禹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这家伙缺钱。他们的关系,也是从金钱关系开始的。这段时间,裴晏禹很需要钱,韩笠给不了他,看他辛苦,心中自然愧疚。可一旦想到裴晏禹这么做全是为了裴榷,为了一个用不治病来威胁儿子结婚的父亲,韩笠实在没有办法容忍,他宁可裴榷死。
回到住院部的大楼,韩笠心血来潮,去外科看看曲胜寒在不在。
大楼的电梯人满为患,每扇电梯门前都占满了人。
韩笠曾经来这里住过院,如果曲胜寒没有换科室,应该还在原本那层楼。
他等了将近十分钟,没有等到电梯,好不容易看见一扇门打开,那架电梯并不通往他想去的楼层。
韩笠没有耐心,在电梯门关门之际挤进轿厢里,按下就近楼层的按钮。
外面似乎下起雨,轿厢里不少人拿着雨伞,在密闭的空间里,充满潮湿、闷热的气息。
怎样才能让裴晏禹摆脱那对夫妇?想到裴晏禹对自己的隐瞒,韩笠心中充满不确定。或许,真得等到手术结束后,他才能把裴晏禹带走。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连肝都切给裴榷,只要裴晏禹愿意,他与父母间,倒算得上两不相欠了。
其实欠与不欠,还不是看当事人有没有良心?但凡心狠一些,又哪里有功夫算这笔债?早就走了。
雨水、消毒水、汗味……这些充斥在轿厢里,让韩笠的胸口发闷。
终于,电梯抵达他要去的楼层,他立刻往外挤,嘴里说道:“借过一下。”
正逢电梯外有人要往里挤,韩笠险些与之撞个正着。
他不耐烦地躲开,抬头看见另一个要进电梯的人。
四目交汇,韩笠和对方都愣了一愣。
对方明显忘了进电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面对这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韩笠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自己做到无动于衷。因为,如果他也惊讶,那么就和杜唯秋一模一样了。
“杜老师。”韩笠想微笑,但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
杜唯秋的眼中掠过惊讶,俄顷道:“你好。”
第98章 忽然的鹿鸣-3
也许是心理作用,韩笠感觉周围的人似乎正用惊奇的目光看他们。
杜唯秋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打算进电梯了。在电梯门关上以前,韩笠走了出来。
“真巧,在这儿遇见您。”电梯门关上后,韩笠用傲慢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杜唯秋显得十分拘谨。他点头,说:“嗯,挺意外的。”
瞧见他的态度,韩笠不禁敏感地猜测:为什么杜唯秋这么不从容,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杜老师来看病?”韩笠说着,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是骨科。
“哦,没有。有个朋友在这里,送点东西过来。”杜唯秋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不定,但他很快看向韩笠,“身体不舒服?”
他努了一下嘴巴,笑道:“还行,心里不太舒服而已。”
闻言,杜唯秋讶然。他犹豫了一下,说:“心理咨询中心从那边的廊桥走过去就是。”
韩笠不敢相信他居然当真,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冷笑道:“杜老师,您在开我的玩笑吧?”
杜唯秋错愕,仓促地笑了笑,重新按了向下的电梯按钮。
他看起来似乎对裴榷住院的事毫不知情,韩笠心想裴晏禹应该不会告诉他。怕只怕,那个叫做曲胜寒的女人多嘴,毕竟她曾说过杜唯秋是她的朋友。
想到裴晏禹很快就会到住院部,韩笠不愿再和杜唯秋多待。
电梯升上来后,杜唯秋匆匆看过韩笠一眼,不说道别便走进电梯里。
韩笠自然无意与之寒暄,等电梯门关上后,他看其他电梯暂时不会抵达,索性朝心理咨询中心的方向走,搭乘那里的扶手电梯下楼。
不料,韩笠才走到心理咨询中心的入口,便遇上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对方看见韩笠,惊奇地咦了一声。
韩笠莫名其妙,与之擦肩而过后忽然想到对方说不定是觉得他长得像杜唯秋,所以心生困惑。思及此,韩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等走远后才猛然间想到一件事。
他连忙回头,朝那位医生喊道:“医生,等等!”
对方可能早把韩笠放在心上,闻言很快回头,又在韩笠跑到面前后,露出微笑。
“医生,您好。”韩笠礼貌地问候,端出乖觉的态度,问,“医生,您是不是认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听罢,医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失笑道:“您不是杜先生?啊,真不好意思。刚才我是认错人了。我说呢。”
韩笠连忙说:“杜唯秋是我的哥哥。请问,他找您做心理咨询了?”
“嗯……”他抱歉道,“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
韩笠吃惊道:“他得了什么病?”
医生面露懊悔,随即正色道:“很抱歉,这是病人的隐私。”
韩笠往他的胸牌上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他是一名心理医生。难道杜唯秋得了心理疾病?
“我是病人的家属,没有知情权吗?”韩笠做出为难的模样,“我哥最近变得有些奇怪,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现在既然知道他来找您做咨询,请您把他的情况告诉我,这样我们在家才能知道怎么和他相处。这样对治疗也有好处吧?”
医生若有所思地听完,注视他片刻,说:“可是,杜先生说他是家中的独生子,没有弟弟。”
闻言,韩笠僵住,顿时收拾起脸上所有的客套,冷冷地看着这名心理医生。
“刚才认错人,非常抱歉。我先去工作。先生,您如果有什么要咨询的,麻烦请先到门诊处挂号。”他说完,淡淡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韩笠鲜少被人当面揭穿,医生离开时的笑容对他而言简直像是羞辱。他恼羞成怒,想到杜唯秋如果在这家医院看病,岂不是极有可能遇见裴晏禹?哪怕裴晏禹已经清晰表态,可是韩笠依旧不希望他们见面。
况且,刚才杜唯秋的态度实在可疑,像是有事情隐瞒,害怕被发现似的。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心理疾病,到了到医院看诊的地步?韩笠只觉得糟心。他愿意相信裴晏禹对自己一心一意,可是裴晏禹这个人太善良了,万一知道杜唯秋遇上困难,非生出同情心不可。
韩笠才来到住院部楼下的院子,便和赶来的裴晏禹遇上。
他穿着黄色的送餐服,头上戴着黄色头盔,脸和胳膊都被晒得通红,一脸焦急的模样看在韩笠的眼中,既心疼又心烦。
“你拿的什么?”韩笠发现他的手里拎着一盒外卖,皱起眉。
“这……顺道送过来的。你等等,就在三楼,我很快。”裴晏禹说着往电梯跑,在几架电梯前徘徊数度徘徊,最终选择跑楼梯。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韩笠不禁怀疑他的焦急是为了和自己见面还是担心不能按时把外卖送出。韩笠不堪忍受地啧了一声。
韩笠的怀疑在裴晏禹再次出现时,得到了证实——裴晏禹送完外卖后,看起来很轻松,像是完全松了一口气。
“吃过了吗?”裴晏禹笑问。
韩笠笑不出来,反问:“我直接点一份外卖,是不是能更快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