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啊?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
电话那头的费渡轻笑了一声:“乖,我想喝你上回提到的汤了。你办好事就炖上汤,洗干净在家等我,今晚好好疼疼你。记得洗干净一点啊,若我闻到你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的话,今晚你就给我睡门外去。具体交接地点和方式,晚点我朋友会再联系你。记得,别跟别人说,千万别让警方知道。”
“嗯好,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啾”的一声飞吻,然后就挂断了。
技术人员摘下耳机冲骆闻舟摇摇头:“对方把时间控制得很好,没办法追踪到具体位置,只知道应该还在燕城。”
燕城!
虽然这个范围依然很大,但已经比原来的毫无头绪要好得多了,只是好歹燕城也是一个千万人口的省会城市,要在不到六小时内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人,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骆队怎么办,我们要通知燕城各区分局来分头调查么?”郎乔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
骆闻舟垂眼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我猜到了!”
郎乔:“什么?”
“费渡这人平时看着不靠谱,在关键时候从来不说废话。在刚才的电话里他东拉西扯,其实是在尽力传递消息。”骆闻舟从桌面上抓来了纸和笔,“我们在他的车里及车祸现场都没发现鲁米诺反应和打斗痕迹,说明他应该是在昏迷中被带走的。那么一个昏迷的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什么?”
郎乔眼前一亮:“环境!”
骆闻舟点点头:“对!现在来看费渡告诉我们的话,首先,他让我去‘跑步机旁的保险柜’取钱,但我们家并没有什么保险柜。我们家的跑步机是放在地下室的,所以第一个关键信息就是地下室!”
他用笔在纸面上快速画了一个圈,在里面写上“地下室”三个字。
“接着,他有提到‘讨厌的味道’……”
“我知道了!结合前面的‘跑步机’这个信息点,费总讨厌的味道是老大你身上的汗臭味!所以费总是在告诉我们,他在绑匪身上闻到了同样的汗臭味!”
郎乔恍然大悟,举一反三地抢答,话音未落就挨了一记爆栗!
“胡说!我身上那叫雄性荷尔蒙的味道,你母后爱我的味道爱得要死,怎么可能嫌弃!”骆闻舟白了这智商捉急的傻闺女一眼,“你别看费渡那小子平时拈三挑四的,但对于大部分的味道他只是不喜欢,还不至于讨厌。不过关于‘讨厌的味道’倒确实有一个线索。”
郎乔捂着额头,心里忍不住嘀咕,听费总方才那语气,到底谁是母后还说不准呢。
“有一次我们周末闲逛,刚走进一家商场,费渡就跟我打赌说那个大厦肯定有网吧,后来我们一查果然有。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网吧这种地方充满了大量廉价烟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凸显出一个‘穷’字。这个味道特别明显,通过中央空调的管道弥散到整个大厦,一闻就能闻出来。”
郎乔:“……”
怪不得费总嫌弃他们市局的咖啡都带着香油味,敢情是腐朽的资本主义那被金钱养刁了的鼻子,适应不了贫苦人民的生活水准啊。
骆闻舟:“所以,另外一个关键词是:‘网吧’。”
他在纸上又画了一个圈,在里面写上“网吧”,与之前的圈有交集。他用笔重重一点两圆相交的部分:“排查燕城所有带有地下室和网吧的建筑!通知在跑现场的陶然和陆嘉撤回一半的人手,我们可能要接近答案了!”
“是!”郎乔脆声回答,想了想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费总那句‘想喝汤’是什么意思?”
“今早我出门前跟他说了,炖了鸽子汤今晚喝,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特意提这句是什么意思。等下我去跟网监打个招呼,燕城范围内关注一下‘鸽子汤’的关键字,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13:09
“费先生倒是一个痛快人。”
灰蛇熟练地从手机里拆出芯片卡掰断,把空手机随手扔到一边去。
“好说,钱财身外物,能交个朋友也算不亏,这些钱就当我投资了。”
费渡轻轻活动一下脖子,漆黑柔软的头发随着他头部的摆动从肩膀上扫过,锁骨上一些暧昧的印记在衬衫的半遮半掩下欲盖弥彰。灰蛇微微眯起眼,视线中带上了些许晦暗不明的意味,呼吸频率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你们本来的行动目标应该不是绑架我吧,我被带到这里纯属你们临时起意,换句话说就是,我运气不好。你们原本的目的是运送后面的那些箱子么?我猜猜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是警用枪械?”费渡把头往墙角那排印着特殊字符的木箱子微微一偏,勾起嘴角,“所以你只给我六小时的时间,因为后面你们有其他的行动。抓我只是在不影响原本行动的基础上,顺便捞一把。既然把我带到了这里,和这些黑枪摆到一起,你们也没有蒙住我的眼睛,肆无忌惮让我看到你们的脸,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担心我出去后会透露任何关于你们的线索。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们才会对我能保守秘密有如此的信心?很简单,这世上嘴最严实的,就是死人了。”
灰蛇用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费渡,眼中那种意味更浓了,仿佛在看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道饕餮美食。
费渡似乎对那如有实质的视线视若无睹,继续道:“所以,不管我付不付赎金,你都没打算放我回去。既然这样,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灰蛇似笑非笑:“费先生很大胆,出乎我的意料。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又为什么让你朋友筹钱,临死挣扎一把?”
“挣扎?开玩笑。如果你深入调查过我们家的费氏集团,会知道我们涉及过很多有趣的生意。就这么说吧,我家里的那些现金,从来都是不连号的。这样说你听懂了么?我们来聊些更有趣的东西。”
被捆在椅子上的人质微微抬起头,白炽灯的光映照在眼底,折射出一片捉摸不定的光。这方才看起来还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孱弱公子哥,眼下不知为何,身上却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犹如一片看不见底的噬人深渊。
大概是刀锋上讨生活的人天生就被磨砺出了野兽的直觉,一左一右守在两侧的大米和黄毛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由自主地调整了站姿,把手摸向后腰。连一直闲散靠坐在椅背上的灰蛇都坐直了身体。
在法律照不到的黑暗地带,犯罪者们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就像丛林中的猛兽靠气味能确定彼此在食物链中的位置一般,不需要任何证据,灰蛇就能确定这个人在俊美斯文的人皮下,有着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他收起闲散的姿态,自打进了这个房间以来头一次认真地审视这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年轻人,沉默了几秒,谨慎地开口:“请指教。”
费渡:“听说过去年的春来集团的案子么?”
“听过。”
这个打击跨省大型犯罪集团的要案虽然主要案发地是在燕城,但涉案金额、规模、职位、历史等都相当罕见,案情披露后不光是社会大众哗然一惊,连地下世界也因此震荡了许久。灰蛇虽然不是燕城人,对于这等要案也是有所耳闻的。
费渡:“口说无凭,你去搜一下当时的警方公开的案情通报。“
灰蛇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了几个字。他低头划了几屏,抬眼狐疑地望向费渡:“这个案子的主谋之一费承宇是你什么人?”
费渡淡淡一笑:“正是家父。”
灰蛇神色微变。他原本心血来潮,半路随手逮了条漂亮的小鱼当玩物顺便赚点私房钱,没想到捞回来的竟是一条鲨鱼。
费渡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是张氏兄弟的投资人,不料他们太蠢暴露了行踪,被范思远那厮伙同条子给端了,还把我们这边也暴露了出来,逼得我们只能放弃放弃部分生意,划清界限断臂自保。可生意不能没人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物色一个新的合伙人。”
“生意?”灰蛇晃了晃手机,“警方不是把涉案的整个生意网连同相关人员都连根拔了吗?
费渡好像听到了幼稚的笑话,不屑地冷笑一声:“警方找出来的那点算什么,就仨芝麻俩枣的皮肉生意和买凶杀人,够塞牙缝的么?你不会以为我们费家这么多年、几百亿的投资砸下去,在几个国家铺开网络,就为了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