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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回京后,林燮就先和晋阳登门致谢了一次,等林殊伤好了,又带着林殊登了一次门。祁王也带着萧景琰亲自过府。谢玉同时有恩于林家和祁王府,一时间成了朝堂红人。
谢玉救护皇子有功,皇帝下旨褒奖,升了半级,朝堂之上,除了林燮,已经无人能出其左右。皇帝又赏赐了他诸多钱帛玉器,念他劳苦功高,遂留他在京中统领巡防营,不必亲自巡逻,每日里进宫上朝即可。对谢玉来说,这些都不如莅阳又怀孕的消息更让他兴奋。家里虽然已经三个孩子,但许是都不对他的性子,哪个都不甚喜欢。莅阳这一个,不知怎得,还没有出生,却颇得他的看重。
那日莅阳同他说,谢弼也该去书院了。谢玉点点头,之前景睿也是五岁就去了书院,现如今,谢弼也这样大了。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用商量的口气问莅阳:“不如把那卓家的孩子也一并叫去书院如何?他们江湖中人,不外乎去私塾,或者请先生去家里,怎么比得过松山书院。”莅阳点了点头,不过转念想到:“卓家毕竟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如何进得去松山书院?”“这好办,”谢玉道,“只说卓青遥是谢弼的伴读就行了。”
隔天,卓鼎风便带了卓青遥来谢恩,松山书院是皇家书院,如果不是谢玉这层关系,卓青遥想也不要想能来这里读书。让卓青遥给谢玉磕了头后,卓鼎风便叫孩子跟着景睿去玩,自己跟着谢玉进了书房。
“你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谢玉给卓鼎风倒了一杯茶,卓鼎风惶恐地接了,“你又不肯让我上报功勋,我这举手之劳,尚且不能回报你出生入死之万一。”
“侯爷哪里话,”卓鼎风拱手道,“侯爷为大梁固疆卫土,在下只不过略尽了点绵薄之力。沙场点兵我不能帮上侯爷,单兵对战,就算对方是什么将军也不是我们江湖人的对手,只不要让他人疑心侯爷私下豢养兵士就好。”
“其实你不必惶恐,”谢玉道,“因着景睿,咱们两家关系陛下是知道的,不会质疑我与江湖人来往,如果他知道你在刺杀大渝将领一战中立下奇功,一定会给予你们天泉山庄无尚的殊荣,封你做个校尉也未可知。”
卓鼎风憨厚了笑笑,看着谢玉道:“侯爷,不怕您笑话,我只是个江湖人,行走都在江湖,您为大梁殚精竭虑,是个铮铮铁骨的英雄,我佩服您,所以我愿意成为您手中的一柄利剑,但您有所不知,江湖人最忌讳涉足朝堂官场,我天泉山庄在江湖上是有名号的,如果跟官家有了太多牵扯,怕是以后在江湖上,不大自在。”
谢玉点点头道:“你意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只是一桩事情你万万要答应我,陛下赏赐我的那些金银,你务必收下。你失了名,我总要让你得利。”他拿手压住了卓鼎风要反驳的手,“你听着,我是为了你们天泉山庄,天泉山庄要经营好,没有钱可不行。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可多一些也不是坏事对不对?拿去扩扩院子,多招揽一些徒弟,你不要官场中的名,我就帮你扬江湖上的名。你就当是成全我,不然我心下实在不安。”卓鼎风见谢玉实在是真心诚意,颇为感动,便拱手道:“侯爷大义,卓某佩服,以后天泉山庄,唯侯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莅阳在四月里产下一个女儿,谢玉抱了看,立即笑开了花。莅阳疲惫地笑,问他何以如此高兴,又不是第一个孩子,若因是女儿高兴,也没见他如何疼爱谢绮。谢玉笑了笑,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又看了看莅阳,道:“这个女儿像你。”莅阳躺在床上,看着谢玉仿佛初为人父般地喜悦,却觉出谢玉不同的意思来。她想起之前的几个孩子,景睿不说了,谢弼是怎么来的,她不愿意想起那段时间她与他的难受。谢绮呢,她想起怀谢绮的时候,他们之间关系也只是基于她尽一个妻子的义务。而只有谢玉怀中的这一个,是他们真正交托了彼此,在充满着欣喜与热烈的某一次欢爱中诞生的。只有这一个,是她真真正正心甘情愿的。
“你给孩子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吧。”莅阳看着谢玉满足的脸。
“其实最好的听的名字已经被占用了,再起什么名字也只能排第二。”谢玉笑着看向莅阳,莅阳不禁红了脸,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还是这样直白地对她说情话。谢玉轻轻晃动臂弯,看向窗外。正是四月,漫天飞舞的杨絮柳絮,他眨眨眼道,“就叫谢絮吧,之前你有谢绮的时候,我也留了男孩子的名字,这回也正好用上,不过换了个字。”“谢絮……”莅阳品着,同谢玉一同看着窗外,白色的棉絮洋洋洒洒的恣意在天空中飞舞,“好,”她羡慕地看着那飞来飞去的小白团,“希望她以后,能像这柳絮一样,自由自在的。”
谢玉十分疼爱谢絮,上朝他是最后一个到,下朝他第一个回家,就是为了多看一眼这个孩子。有一次谢絮生病,哭闹着挂在谢玉身上不许他走,谢玉就真的向皇帝告了一天假。朝堂上有事,君臣之间几乎争吵起来,他也只是把手抄在袖子里,偷偷地编小挂件儿,准备给谢絮玩儿。
下了朝,谢玉一边走,旁边跟上的兵部侍郎拽着他的袖子问:“谢侯爷,你别光顾着编你那东西,对于祁王提的事,连林将军都附和,你当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有什么可说的,”谢玉伸直了胳膊拿远了手里的东西,瞅瞅左右对称不对称,又拿到眼前接着编,“祁王奏请裁撤悬镜司,他有他的考量,林将军是祁王的舅舅,向来与祁王关系亲近,自然站在一处。至于夏江,也自有他应对的法子,只不过他们如何折腾,最后决定权仍然在陛下手中,我又何必发表见解。”
“知道你持身中立,不过你不表态,其实也是一种表态啊,”兵部侍郎别有深意地试探道,“夏江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悬镜司的办事效率也比刑部高,虽然位置有一点尴尬,听说办事的手段也冷酷了一些,进了悬镜司的门,不死也得扒层皮,这一点确实已经引起诸多非议,而且就算没有悬镜司,该办的案子刑部也一样能办。”
谢玉把挂件收到袖子里,轻轻咳了一声。兵部侍郎意识到什么,连忙回过头,往这边走的正是夏江。夏江平素里基本不和人交往,又阴鸷冷酷,兵部侍郎急忙拱了拱手打了招呼就走了。谢玉也想离开,却被夏江抬起手横在面前。
“夏首尊未免唐突了些,”谢玉皱着眉头看着那只纹丝不动地仿佛钢铁一般的手臂,“如果有事需要谢某帮忙,自当尽力,这是何必?”
“怕谢侯爷厌恶在下,不肯听在下说话,”夏江不紧不慢地侧着头,行了一个极微的礼,“听说今天在殿上,侯爷没有附和祁王的提议,夏江在此,先谢过侯爷。”
“我没有附和,也不代表我站在你这边,”谢玉把手抄在袖子里,轻微向后仰着身子,“我仅仅是不想说话而已。”
“夏某明白。不过,刚才李侍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不知侯爷有没有听进去,”夏江的声音像蛇,吐着信子往谢玉的脑子里钻,“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凭在下的一点浅见,侯爷不想明确立场,不过是因为,即使您站到祁王那一头,也不过是一个二号人物,只要有林将军在,您在祁王那里,也不会得到更多的器重。将来如果祁王登基,他会比现在的陛下更加倚重林将军以及他的儿子,而侯爷您,恐怕还不如现在风光。”
谢玉的脸色微微地变,但仅此而已。
夏江轻轻地冷笑了一下,接着说:“而这个情形,其实与现在是一样的。谢侯爷新得陛下器重,现在风头正盛不假,但也到此为止了。陛下将你留在京师,不再外派,就是证明。您要知道,林将军对于陛下而言,可不是捕风捉影的几句谗言就能动得了的,只要有林将军在,侯爷您,是永远爬不到那个位置,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所以,您才闭口不言,因为无论您说什么,陛下最终采取的,也不会是您的意见。”
“我并不曾想过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谢玉冷冷地打断他,“倒是你,在这里危言耸听,挑拨离间,还是说,你想成为那个位置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