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小贝抓着一侧的花瓶便狠狠砸了来,那些人这才散了去。
小贝心疼的回头看着楼子溪,道:“小姐,咱们不在这儿了,咱们回楼府去吧,好不好?”
“是我脏了,是我脏了……”楼子溪怔忪流着泪,转头瞧见小贝摔碎的瓷片,抓起一块锋利的,便狠狠朝肩头那已经留疤的齿痕狠狠剜了下来,一块鲜红的血肉就这样生生被剜在了地上。
小贝泣不成声,抱着楼子溪大哭。
楼子溪听着她的哭声,望着自己满手的血,痛苦的合上了眼。
当天下午,秦王府便起了一场巨大的火。
楼敬接到消息,说是楼子溪的院子着火了,爱女心切的他什么也顾不上,直接从凌北墨的登基大典上,带着自己的府兵冲了过来。
可秦王府早被禁卫军盯着了的,谁敢带兵过来,那便是杀无赦!
“将军!”
楼敬心腹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叫住他。
可秦王府内火光冲天,楼敬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多苦还要被大火烧死,就不甘心:“你们都在外候着,我一定要去救……”
楼敬话未说完,暗处的禁卫军便百箭齐发,直接将持刀要冲入秦王府的楼敬射成了刺猬。
楼敬眼皮闪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已经被血渐渐染红,才踉跄一步,勉强扶住秦王府的门:“皇上既要我楼敬这一条命,我给了便是。但我的女儿,是无辜的,我一定要救她……”
话落,他便强撑着这口气,踉跄着往里而去。
暗处的禁卫军还要再放箭,新任的禁卫军头领却皱起了眉:“皇上只吩咐过,楼敬一旦靠近,杀无赦,我们只要守着,别让他活着出来便是。”
其他人面面相觑,皇上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但头领发话了,也没人敢不听命令,便这样看着楼敬一步一步进去了。
等云染赶来时,楼敬身后的白雪已经留下了一条血染红的线。
“这是怎么回事。”
云染皱眉,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一侧廊下的燕珺儿。
燕珺儿嘴角微扬:“这不是我们说好的计划吗,怎么喝了酒,你就忘了?”
“子溪,你放过子溪……”楼敬恳求的拉着云染,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当日我不曾带援兵上山救秦王,是因为皇上早有察觉,但到底是我楼敬言而无信害了秦王府,我死不足惜,小郡王,我求求你,放过子溪,去救救她……”
“爹爹。”
不等云染开口,楼子溪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来。
云染眸色一寒,狠狠看向燕珺儿,燕珺儿却只朝他露出一个笑。
反正燕诀也死了,你们还想要什么夫妻美满呢?
都死吧!
“爹爹——!”浑浑噩噩陷入自责里的楼子溪,终于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
她哭着跑过来,跪在地上,看着楼敬满背的利箭和血,想拿自己的手去按住这些血,可怎么也按不住。
“爹爹,我止不住这些血,我该怎么办,爹爹你快告诉子溪啊。”楼子溪压抑着哭声哀求。
楼敬瞧着她肩头的衣裳已然被血染了个透,一个大男人,抱着她哭出了声:“我的溪儿,是爹爹无用,救不了你,都怪爹爹啊……”
楼子溪恳求的看向云染:“小郡王,我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磕头了……”楼子溪让小贝扶着楼敬,转头就在脏污的雪里砰砰的给云染磕头,魔怔了一般,直把白嫩的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
云染心疼极了,他从不恨子溪,也从未想过这样折磨羞辱她。
“子溪……”
“如果你现在还不走,这一辈子都别想走了。云染,你打算就认下这一次失败,死在这里吗?”燕珺儿走出来,抓着他的胳膊问。
楼子溪听出他们要走,抬起头,绝望的看着云染,哀求:“夫君,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好不好?”
云染恨楼敬言而无信,害他们计划失败,可他没想过用这种办法杀了楼敬,来伤楼子溪的心。
但事已至此……
“子溪,随我离开。”云染说着,便要来抓楼子溪。
楼子溪却躲开了他的手:“夫君不救爹爹吗?”
云染看着她肩上的血越流越多,拳头微紧:“跟我走!”
楼子溪就这样看着他,不知为何,眼底的泪,忽然就停了,心里也察觉不到悲伤了,就好似忽然一下,喜怒哀乐,都被人抽走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燕珺儿拉着云染:“你是要她,还是要复仇?”
云染转头再看楼子溪,楼子溪那双永远温柔的眼眸,此刻不见了任何情绪,淡漠的就好似从不认识他一般。
“将军——!”
小贝忽然喊了起来,楼子溪才终于转过身去,抱住了倒地的楼敬。
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没了。
云染知道楼子溪再不会跟他走了,从此往后,他也失去了最爱他的人。
他终于回头,按照他的计划,带着他的人,走了。
禁卫军们始终盯着因为楼敬而乱的门口,秦王府的一把大火无人救,只把昔日辉煌的王府烧了个透。
夏娆听到消息,已是傍晚,是凌北墨察觉楼敬的不对劲,找到了跪在楼敬冰冷尸体旁一动也不动的楼子溪。
因为云染和燕珺儿逃走,楼敬虽死,但残余势力不可留,凌北墨判了个胁从谋逆之罪,将楼家的人斩的斩,流放的流放,却将楼子溪主仆以大赦的名义,留了下来,送到了夏娆这里。
“小郡王妃许是乏了,夏姑娘,皇上方才来了吩咐,说宫里事物正在整顿,待他收拾好,便来接您入宫去。这几日,您陪着小郡王妃,也莫伤了身子。”
小琦在一侧道。
夏娆轻轻道:“替我感谢皇上大恩。”
小琦看了看面色淡漠的她,垂下眼帘静静应下。
夏娆坐在楼子溪床边,探了探她的脉,看着她肩头狰狞的伤,心里就好似压了块石头一般。或许这一个月,她能知道楼子溪的情况,不至于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子溪?”
正想着,楼子溪眼睫微动,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侧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小贝立即扑了过来,哑着嗓子紧紧拉着楼子溪的手,道:“小姐,您可算醒了,咱们现在在世子妃这儿呢,您不会再有事儿了。”
“夏姐姐……”
楼子溪瞧见是夏娆,眼眶一湿,抱着夏娆又大哭起来。
夏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由着她哭,等她哭完了,才告诉了她一个不知该说幸运还是残忍的消息。
“你如今已经身怀有孕了,孩子还小,才刚刚一个多月。”夏娆轻轻道。
“怀孕?”楼子溪捂着自己的小腹:“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先不必着急,孩子还小,不管你是要留着,还是不留,我都支持你。”夏娆轻声道。
楼子溪闪着泪花看向夏娆,已然做下了决定。
夜色渐渐深了,夏娆从楼子溪房间出来后,呜咽的北风也都停了。
小琦跟在夏娆身后,看着她沉默不说话,终于开了口气:“夏姑娘,帝王家从来都是无情的,皇上已经为了你,做了很多他不该做的事了。”
夏娆嘴角扬起:“我很感激,这份大恩大德,日后我一定相报。”
“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小琦看得出来,夏娆与一般的小姐们不同。她比男子更有主见,有见识,处事一直都很冷静。
就像她逼着沈侧妃送她去救下燕王府满门,就像燕世子死了,她至今不曾大哭大闹。
就像而今,她也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但小琦知道,她的主意都在心里。
正想着,廊下迎面撞来个人。
小琦瞧见这厮,竟是小黄豆,不由皱眉:“你怎么夜里来了这里?”
“今儿厨房的人忙得厉害,是张妈妈使小的来给小郡王妃送药的,送完药小的这就回去了。”小豆连忙殷勤的道。
“什么药,我瞧瞧。”夏娆说着,就去接了小豆手里的药碗,顺带接过了小豆暗藏在这碗底下的纸条。
夏娆看了眼小豆,又看了看这药,才不动声色的将药还给了他,留下了纸条。
小豆识趣的端着药离开了,夏娆也淡定的回房间去了。
等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夏娆才终于能把小琦打发到外间去,一个人捂在被子里用之前凌北墨送她的一枚夜光石勉强看完了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