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八卦道:“我觉得,你以后最好还是同小月保持距离吧。你搬来和我同住,把那屋子留给她可好?”
“为什么?”
一清虽然不关心情爱之事,但是毕竟成日有事儿没事儿就听月老讲那些风月之事,因此也算得上是个行家,至少理论上是,于是便摆出一副行家的架子,颇严肃地解释道:“小月为什么不肯帮你脱衣服,因为害羞啊,你知道女孩子什么时候会害羞吗?自然是面对心上人的时候。”
“继续说。”苍辰眼神一亮,屈着食指敲了敲桌子。
“至于她毫不避讳就帮江彦脱了衣服,要不她就是把江彦当兄弟,要不就是把江彦当姐妹,总之,她对那江彦是半分意思都没有。再往前说,你与江彦去降服冰兽的那一天晚上,她忧心忡忡地来找我,我安慰了她好半天她才回去,回去也是片刻没有歇息,磨了一晚上的药汁,一双手都磨得起了血泡。要说那丫头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真的不信。只是那丫头迟钝,自己也还没发现,不如你趁现在赶紧和她保持距离,免得她将来对你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苍辰慢条斯理地把棋子一颗颗收进罐子里,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要和她保持距离。”
“你个老东西,你不和人家小姑娘保持距离,你能对人家负责吗?”
“为什么不能?”
一清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然后一拍大腿:“你这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什么窝边草不窝边草的,小月来之前我们一起住了那么久,你见我打过你的主意吗?”
“你认真的?”
“我以前并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心思,不过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挺开心的,所以,我大概是喜欢她的吧。”
一清往前想了一下,觉得苍辰大可以把大概两个字去掉。
他最讨厌细细碎碎看起来没有尽头的事情,却还是耐着性子教她认那浩如烟海的字;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自己那糟糕的厨艺,却在她来后不久成日嫌弃他做的饭菜难吃,天天带着她去凡间吃好吃的;
生平第一次摆了一次架子,是因为她在学艺的时候受了委屈。
人人都说他是万年铁树不开花,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不对别人开花罢了。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要等她先说呢,还是自己先讲。我可提醒你,那江彦可没安好心,你自己拿好主意,千万别后悔。”
苍辰原本之前还多少带着一些玩笑的语气,此刻却突然认真起来:“还是等她先说吧,我若先说了,怕她觉得不自在;更何况,你也说了我是个老神仙,我终归是不能长长久久陪伴她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她先想清楚,不能心急。”
第4章 误解
夏月提着篮子走在前头,江彦便寸步不离跟在身后。两人就这么走着,一阵沉默,气氛有一些尴尬。
“我说太子殿下,你一直跟着我干嘛?”夏月终是忍不住。
“你若是觉得不自在,那我便在这里等你吧。”江彦碰了钉子,见夏月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更觉得再强求也是适得其反,因此便妥协了,向着远处走去,站在一颗桃树下等候她。
夏月方才觉得自在些。
刚到了谷口,便看见迎面走来一位白衣女仙。夏月瞧着那张脸,觉得颇为熟悉,仔细一想,竟然是原来同江彦编排她的那位。
正思量着要不要将人赶出去之际,那女仙款款走来,朝她行礼。
“夏姑娘,我听天帝说,表哥同苍辰君一道去降服那冰兽,受了些伤,在这谷中修养,因此特意带了一些补气的丹药过来,还希望能够帮到表哥与苍辰君。这些日子便有劳姑娘将这丹药放进茶水中。”说罢便将手中的玉瓶递了过去。
夏月气不打一出来,本想拒绝,但想着这丹药有用,便接了过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真是有劳了,这丹药我自然会交给太子殿下的,不过我家苍辰君,我这只野狐狸自己会照顾,便不牢姑娘操心了。”
那女仙也听出她言语中的不快,顿时眼眶便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姑娘莫不是还在气我当年说的那番糊涂话?昭歌错了,我当年不该因为那番流言心生妒忌,说姑娘是来路不明的野狐狸,当年表哥已经狠狠地训了我一顿,我也万万不会再说那番混账话。还请姑娘不要生气,不然,昭歌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夏月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如今又成了江彦教训编排她的昭歌了?当年编排她的那桩事情,江彦不是也有份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她握着玉瓶的手紧了紧,愣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
“你说什么?江彦教训你?”
昭歌点点头,把事情一五一十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她爱慕江彦,因此听到那番流言便气昏了头,横冲直撞地地去找了江彦,还当着他的面说了好一番混账话,结果被江彦好一顿教训。
“你说得没错,夏月只是一直来历不明的野狐狸。不过这又怎么了?当年的不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吗?难不成你也敢这样议论他吗?且不说我与夏月如何,你这看人下菜的臭脾气是从哪里学来的?野狐狸如何?太子如何?除去身份,难道有何不同吗?你一个公主,说出这番不成体统的话,真是让我失望至极!!你回去好好给我面壁思过,一日想不清楚,便不要来见我!”
“哝,我表哥当年就是这么骂我的,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凶过。如今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还请姑娘千万不要生气。”
夏月听得心里一紧,她是气错了人。一想到自从天宫重逢以来她对江彦的冷言冷语,便觉得脊背发凉,心虚得很。
江彦正百般赖聊地等着夏月,突然看见眼前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然后便看见夏月一张笑成花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见夏月对他笑过了。
“我刚刚摘下来的果子,很甜的,尝一尝?”说罢便把果子胡乱地在自己衣袖上擦一通,十分讨好地递给他。
见惯了夏月平日里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如今她这般热情,倒是叫江彦十分惊喜,以至于惊喜过了头,甚至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好。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夏月看着江彦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心中愧疚更甚。人家原本意气风发,却因为自己的一通误会,在她面前遭受了这些时日的委屈了,真是作孽啊作孽。这么一想,她索性十分真诚地在他面前鞠了一躬,并低着头,十分心虚地把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总之是我误会你了,我对不起你,我会补偿你的。”
夏月这番低眉顺眼的样子,与学艺的时候闯祸受罚的模样如出一辙。江彦觉得,自己终究是苦尽甘来了。虽然心里并不觉得委屈,但也免不了为自己讨一个人情。他知道夏月最讨厌欠人情债,日后总有兑现这份人情的一天。
“你若真想要补偿我,满足我一个愿望好不好?不过这个愿望我如今还没想好,日后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当然,那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满足你。”夏月甚是豪迈地应允下来。
自误会解开后,夏月对江彦的态度便与从前截然不同,江彦在谷中的生活也是大有改善。原先他睡的一床破竹席被夏月用来当柴火烧了,重新为他换上了崭新的云锦软塌;从前饭桌上夏月只当他是隐形人,如今又是盛饭又是夹菜,比人间饭馆里的店小二还要殷勤几分;甚至在深夜江彦批公文的时候,夏月也是忍着睡意伴在他左右,又是添茶又是磨墨。饶是如此,夏月依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总在苍辰面前念叨着自己心中有愧,还要为他多做一些。
面对此等殷勤招待,江彦自然是乐在其中,苍辰却有些看不下去。
眼下夏月又在帮江彦剥瓜子,她剥一颗进了碗里,苍辰便抓一把放到自己嘴里。来来回回几次,终于是把夏月惹毛了,一把把装着瓜子的碟子抱在自己怀中。
“我说苍辰,你今日是成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不是要与你作对。我只是觉得,你与他之间的那一桩陈年往事,不过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虽然被你不待见了几百年,但这几百年你不也因为那番话不开心吗?依我看,你们谁也不欠谁的。就算你真的觉得自己欠了他的,那我陪他去降服冰兽,你这么些天的款待,也早就把那债换完了。你委实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