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间台风暴雨、大河决堤时有发生,时不时能听到某地流寇四起又迅速被镇压的消息,流民在城外不能进城,为了生存只能搭建起棚屋,白日里缴纳不菲的过门费去城里找些活干养家糊口。
皇帝老儿一直缠绵病榻,到这时已经有半个月未曾上朝,退朝时传令太子监国。
但太子却因为母族势力弱小,几大权臣心里各有支持的人而显得独木难支,一时间忙得头昏脑涨难免出错,京城在这种氛围下也人心惶惶。
边境自然不大稳定,要说皇帝老儿请的家教老师教孩子确实教得不错,几个王爷都明是非、识大体。
因此,山西王和西南王此时倒没有趁太子势弱着急着联合外贼给自己家抄家,心里门儿清,自家兄弟争家产是自己的事,外头的人要来分一杯羹那可绝对不行。
所以十月份边境连传捷报,就连刚就蕃不久的秦王都在韩将军的支援下打退了几波夷人,听说龙心大悦,连疾病都好了几分。
因为航道挖通闽地的水师能很快的往返两地,有水师护航许多渔民和大商人敢于开船顺着东北季风去到了周边小国,就算扣除成本以及水师的护送费也是净赚。
渔民们很少有这样富足平安的时期,都纷纷感谢皇帝老儿的英明决策,拍马屁的信末尾写上厚厚一摞人名,据说皇帝老儿看了也欣慰得很,赏了秦王不少好东西。
最重要还不是这些,楚见辞特意嘱咐两个掌柜的在船上捎带了一小队人。
这些人除了勘探专家,其中还有两个当初跟着钟萸做手工的人,他们学到了钟萸那一手画图纸的本事,传回来的图纸上不仅有适合晒盐的港口,更有两处铁矿!
要知道这两样都是严重制约秦王的东西,没有盐,人不行马也没力气,没有铁就更不行了,所以这几处发现无疑是解了秦王的燃眉之急!
钟萸却不知道这些,她此时正美滋滋地在检阅自己今年的收成。
满田金黄的稻浪迎风翻滚,稻谷颗颗饱满,每一株至少有三十多个稻穗儿,庄子里的老农们围着钟萸的试验田啧啧称奇。
以至于钟萸还没收稻谷,边缘的谷穗儿就被悄悄偷走了一些。钟萸看着光秃秃的稻杆哭笑不得,不得不派人守在地头,防止自己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稻子被人全部偷光。
一个当初不肯听课导致收成不佳的老汉看着沉甸甸的稻穗儿算是服气了,抢着问她:“钟姑娘哎,不是老汉我胡说,这一亩的产量起码有四石收成,顶得上丰年时的两亩呢!
回头交了租我拿一斗稻子添一筐子红薯,能不能同姑娘换一斗良种?”
收成四石还是保守的,因为钟萸没有进行前期的育种和育苗,出苗时地里不仅反碱还旱了几天,若是来年好好侍弄,管理好水肥虫害收成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其他老汉不愿意了,大家都看中了凭什么你这老头抢先,“你个老小子不老实,咱们不是说好的大家都换你怎么一开口只顾着自家!”
钟萸噗嗤一笑,摆摆手道:“红薯就算了,大家种田也辛苦,今年交租子的时候我再同你们换,保证想换的都有,行不行?”
老汉抽了口旱烟,瞅了瞅周边虎视眈眈的其他人略一点头,“行!”
又晴了几天,新式打谷机热火朝天地用了起来,竹制滚筒表面嵌入许多圆润的U型齿,高速转动起来能快速地剥离稻谷,省时省力,完全替代了上半年使用的稻桶,就连小孩子都喜欢去试着摇动几下。
看到自家收成明显增加,庄户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打谷子似乎变成了一件快乐的事情。
打完谷子后多余的稻草被钟萸收集了一些,组织人手挖河泥塘泥混上稻草末开始晒砖。
往后几年除了兵匪横行更可怕的就是寒冬,现在的庄户们房子大多数都是四处漏风,他们不是不愿意造房子,而是没有足够的木材石块用来垒墙。
这种制砖之法已由秦王应承下来了,监国的太子还表彰了一番示意全国推广,因此秦王借疏通河道之名收编水匪土匪的工作才能进行得顺顺当当。
楚见辞才从闽地赶回来,就听说北定王反了。
这位深受圣宠的小王爷此次造反明显是被人做了筏子。
虽说他一直想要鼓动皇帝老儿改立自己为太子,但皇帝老儿人老心不老,知道谁更适合接手这座他辛苦守住的江山,他能给小王爷所有宠爱,甚至偶有出格:比如抢了秦王本该有的封地给他,但更多的却是不能。
这个幕后之人显然是容不得太子下台后让北定王占了便宜,也怕自己成事后留下北定王这么个祸患,因此第一个就把他竖了起来当靶子。
虽然现在事情发展已经变得不同,但钟萸还是隐隐约约看到了楚见辞的手笔。
起因是北定王联络母妃得知皇帝老儿只剩一口气,实际上已经被太子软禁在上安宫,马上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母族势大,皇帝在他优势常常带着他拜见王公大臣,半个月内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联合几城太守,里应外合带兵连下五城,自以为已经胜券在握。
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没想到纰漏出在母妃手上,他拿到的是假消息。
皇帝老儿在他造反的消息传来第二天就被太监们抬着上朝,颇为精神地出现在了群臣面前,太子跪于中堂陈罪,道自己监国期间竟导致兄弟阋墙、国土分裂,恳请皇帝老儿收回监国之权。
被灵丹妙药吊着命的皇帝老儿这次气得不轻,知道太子说这一出也是埋怨自己对北定王太过宠爱才会导致今日之事,心里又气又愧,一时之间难以形容。
太子这一手以退为进,也着实让北定王心头梗了一口老血!进不是退不是,因为他手里的底牌早早就被翻了出来。
太子拿出西南王的密信,说自己收留了一个逃荒的妇人,据她所说北定王压根儿就没有好好修陵寝,拿到的钱和发的徭役全都私吞了用来练兵,周边的壮丁几乎千不存一,就算最艰难的前朝也没有做到如此苛刻。
皇帝老儿接过密信一看,当堂喷出一口老血,悲怆道:“自他出生朕无一时薄待他,他竟如!此!待朕!孽畜该死!来人——”
太子冷眼看着皇帝老儿话音未落就倒在了金銮殿上,转身面露悲愤,对在场的官员们说:“传旨三王,北定王造反以至于父皇闻讯病倒,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不堪为皇族同列,着令三王即日起发兵剿灭北定王叛军,活捉北定王及其亲眷和谋臣!”
皇帝倒下了自然不能再收回太子监国的成命,与自己预期相符的太子继续把持着朝政,想办法构陷罪名将官员替换成自己的人。
山西王于收到旨意的第二日便递交书信给太子,请旨带兵前去剿灭叛贼,太子允。
在山西王大军开拔的第一天,同时钟萸也和楚见辞汇合。
钟萸来不及叙旧,从马车上探出头来:“东西我都带上了,人也准备好了,听说要打仗了赶紧走!”
楚见辞翻身从自己的马上跃到钟萸马车的车辕上,坐在另一边朝里面道:“先不急,我来时路上已经十分不安生,你这一行辎重颇多走不到岭南,所以王爷特地命我从某地带了这支暗部护送你们。”
“人呢?”钟萸有些好奇,书上说这支暗部后来几乎变成了楚见辞的楚家军,行如鬼魅出则见血,出入战场仿佛神兵天降一般,总是能出奇制胜。
楚见辞打了个呼哨,突然一大批人从茂盛的林子里冒了出来。个个都身材高大气势逼人,那股凶神恶煞的戾气几乎实质化,逼得钟萸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
只见他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衣袍,里面鼓鼓囊囊的不仔细看不知道穿了护甲,这些甲衣缀连的钢块都是用私下开采的铁石所炼,重要的脏器部位都有厚厚的钢板保护,到时候带上头盔便是真正的刀枪不入。
楚见辞让他们把辎重分开,只留下基本的口粮和日常用品,其他东西都由其中一部分人先行坐船带走。至于钟萸她们则由楚见辞带人保护,为了安全一路走陆路离开京城。
路上碰到好几股流民,钟萸没有大发善心,只是想了想还是绕路去收留了一个小男孩。他叫周佑安,乃是新朝一位兵法大家,楚首辅唯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