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郡主清泠泠的眼,他眨了眨眼,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轻声道:“终归是你的兄长,我需得好好敬着。”
“好啦,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程今今笑了笑,安抚地说。
宫宴上,皇上多饮了几杯酒,便嚷嚷着头晕,让大家散了。
程今今和周言出来时,天色还未全暗,隐隐地透着些白日的微光。
不出所料,他们刚出殿门,就被人从后面叫住。
“今今,见了哥哥怎么转身就走啊。”那声音浑厚雄壮,气势十足。
程今今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壮汉,正急匆匆地向她走来。
稍稍走近一些,程今今才看清他的面容。
许是因为边境风吹日晒,他小麦色的皮肤有些粗糙,但不影响他俊美硬朗的五官。
他和周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相貌。
但都很好看。
程今今害怕他说出什么伤害周言的话,连忙露出个讨好的笑,甜甜地喊:“哥哥。”
他微微颔首,粗声粗气地说:“这位是?”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程今今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这是周言。”
她顿了顿,甜甜地笑道:“我相公。”
周言墨黑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闪了闪。
明明是冷得瘆人的夜里,周言却觉得自己的心变得逐渐滚烫。
程然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我与我妹妹有话要说,督主大人可否回避一二。”
他话虽客气,语气却带着轻蔑。
周言刚想出言拒绝,程今今就抢先一步说道:“周言,你到偏殿等等我,我和哥哥说会儿话。”
她今天想把话,一次性说清楚,免得日后徒生事端。
周言抿了抿唇,思考半晌,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若是她跑了,他找人抢回来便是。
夜凉如水。
程今今跟在程然身后进了座幽静小院。
院门刚合上,程然便像变了个人似的,急匆匆地拉着她说:“怎么样,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战场杀敌无数的铁血汉子,一时之间,眼睛红成一片。
“没,没。”程今今急忙解释:“他没强迫我,是我甘愿嫁给他的。”
程然明显不信的样子:“都是哥哥无用,一时之间落入圈套才害你如此。”
他眼里闪着自责:“但哥哥宁愿死,也不愿用你一生的幸福换一个锦绣前程。”
程今今为难道:“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呢,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啊,不管你出不出事,我都是要嫁给他的。”
嫁给一个阉人?心甘情愿?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程然显然不信,他压低了声,说道:“我知你懂事,说这话也是想着安慰我,你放心,不出三个月,我便救你出去。”
程今今的心徒然一紧。
三个月......
这比三皇子造反足足快了大半年啊
难道说.....
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程然的眼睛,小声地问:“你要造反?”
她刻意把声音压得极小,小到只有程然能听得到。
但他还是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嘘,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可他却不否认,他早已对当今圣上,升起了不臣之心。
程今今万万没想到,系统给她的小说,只是第一卷 。
其实整部小说里,真正的男主角。
是程然。
第41章
偏殿里飘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寒梅香气, 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昏暗, 皎亮的月光穿过窗户, 在偏殿洒下一小块清辉。
程今今忍不住心中一颤, 抿了抿唇说道:“你是真心想当皇帝吗, 还是,只是为了我?”
程然面色一怔, 眼里闪过丝慌乱。
“被我说中了吧,你是为了我。”程今今心中一软。
这个哥哥是真的把她放到心尖尖上疼的啊。
“好了, 你先回去吧。”程然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程今今还想再说什么, 可程然却制止了她:“你先回去, 元宵前我会呆在京都,过几日我再寻你。”
程今今只能点点头,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
督主府内一片喜气,除夕这天所有人都围在正厅,排成长队, 等待着主子的封赏。
他们个个好奇地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可那主位上只坐着督主一个人, 并未见郡主的身影。
周言轻轻抚着滚烫的杯沿,眼底暗流涌动。许久,他终于出声:“去看看郡主怎么了?”
从回来的马车上,他一下就察觉出小郡主的不对劲,她神色有些恍惚又带着丝慌张。
以往他们二人单独呆着时, 她总爱粘在自己身上,要不就是故意在他耳边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但这次,她只是定定地坐着,望着眼前的布帘,楞楞地发着呆。
马车内温暖如春,可周言望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小郡主,心逐渐冷了下去。
直到马车行至督主府,听到马夫在外头高声的呼喊,程今今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借着更衣的理由,一进府门就直奔着自己的寝卧。
刚锁上门,她就忍不住骂道:“小八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是感受到她的怒火,小八的声音也小了些:“宿主对不起,我以为后两卷的内容不重要,就没给你传。”
“还有后两卷?”程今今气得直想骂娘:“那你还不快点给我传过来!”
小八声音莫名有点委屈:“因为后两卷的故事是发生在三皇子即位的十多年以后了,目标人物早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所以我就想着省点功夫。”
它说完这话,急急地补救道:“宿主我现在马上给你传,先别气,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剩下的剧情慢慢在程今今脑子里载入。
三皇子即位后,海晏河清,一片盛世景象。
但这样的好时候只持续了十多年。
三皇子少年时受尽苦楚,经常也是东一顿西一顿的,几乎没吃过几餐饱饭,长此以往,就落下了病根子。
他即位后,夙兴夜寐,废寝忘食,胃疾便愈发重了,最后竟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这一拖就是十几年,直到他看到这盛世繁景,才如愿般的含笑离去。
他子息单薄,只留下一个女儿,唯一的儿子在三岁时便意外夭亡。
宗室中,属镇南王与皇上亲缘最近,且他战功赫赫,在百姓中素来十分有威望。
这皇位自然是由他继承。
他自小习武,性子刚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定河山,镇守边疆,给百姓安宁,所以对于洞察人心的帝王之术,是丝毫不通的。
登上皇位初期,他尚且能守着先皇的基业安稳度日,可之后几年就逐渐力不从心起来。
但他性格坚毅果敢,并不轻言放弃,他努力收起性子里的那份莽直,虚心受谏,潜心学习,没过几年,国家就逐渐蒸蒸日上。
后面两卷,主要是描写程然如何从一个只知用兵打仗的莽夫,逐渐成长为一代帝王的故事。
但程今今读完这两卷,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酸。
程然最后虽成为的一代明君,但他却是郁郁而终的。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镇守河山,守护百姓安宁的大将军,而不是深居高位,只知权谋算计的深沉帝王。
他根本不想当皇帝,如今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
寝殿里燃着红烛,照得屋子亮堂堂的,程今今呆呆坐着,想着今后的对策。
要怎么样,才能让程然放弃对周言的恨意呢?
也许唯有让他相信,周言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之后就是小桃小声地询问:“郡主,您好了吗,督主差人来催了。”
“好了,好了。”程今今慌乱地整了整衣冠,就急忙推开了门,对小桃说:“咱们走吧。”
待到两人走进正厅时,发现所有人都躬身低头,屋内明明烧着炭火,却弥漫着刺骨寒意。
周言一言不发地低着头,长睫掩住眼底的幽深暗涌。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他猛然抬头,看到程今今的那一刻,眼里的寒冰即可散开,好像那些阴鸷可怖的情绪,从来就不存在似的。
他上前几步,露出一丝浅浅微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