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许宜秀不懂得关心儿子为什么回来得迟了,周姨倒是问了两句,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匆匆忙忙地吃完晚饭后,苏舟就回到书房开始复习功课。他正专心致志地埋头刷题时,周姨突然跑来敲门说有客人找他。
苏舟听得一怔,“什么客人?”
他们家几乎没有客人登门造访,这位客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一个年纪跟你妈差不多的女人,穿戴都很阔气,一看就是有钱人。”
苏舟大概能够猜出来是谁了,走到客厅一看,果然看见了姑妈苏渝。
一袭优雅大方的杏色洋装,一头光泽度极好的黑亮鬈发,手袋、鞋子和配饰都搭配得十分相宜。一目了然是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自从父亲苏津去世,苏舟和母亲一起离开苏家别墅后,苏渝还从来没有大驾光临过他们的住址,今晚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苏舟走上前,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地问:“姑妈,您怎么来了?”
之前,金骅在派出所门口跟母亲大发脾气后独自跑掉了,苏渝心急如焚地到处找儿子找不着。想到今晚的一切都是因苏舟而起,就跑来找他兴师问罪。
又气又急地瞪着自己的外甥,苏渝恨恨有声地说:“你今晚跟小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报警把他抓进派出所?”
“姑妈,小骅哥哥带着好几个人堵在半路上要打我,我报警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你练过跆拳道,小骅也会有分寸的。他顶多就是想吓唬一下你,你却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是打算让他被学校开除吗?”
虽然护子心切的苏渝有些蛮不讲理了,苏舟一双深邃如井的眼睛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平静,只是唇角微微浮起一丝冷笑。
“姑妈,小骅哥哥最近做事情有没有分寸,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他现在根本就是失控模式,否则也不会带上四五个人一起来打我。我可不想用自己的宝贵生命来赌他的理智在线,报警是最好的选择。您如果管不了他,让他去派出所被警察教训一下不会是什么坏事的。”
苏渝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而苏舟的话还没有说完。
“姑妈,小骅哥哥今天能理智不在线地带人来打我,以后也极有可能去打其他让他觉得看不顺眼的人。如果这次我不报警制止他,让他尝到了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甜头,下次他没准会更加变本加厉。到时也许会把人打残打死都难说,那可就不是被学校开除那么简单了,你恐怕要做好准备去探监才行哦!”
苏渝彻底哑然了,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最近情绪不对头,做了很多没脑子的蠢事。可是那毕竟是她的儿子,她本能地想要护着他。
仿佛能够读懂苏渝的心思一般,苏舟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姑妈,缓缓地说了自己最后想要告诉她的一番话。
“姑妈,我知道您疼小骅哥哥,因为他是您唯一的儿子。可是您别忘了,我也是我爸唯一的骨肉。他想打我您可以护着他,但我要报警您无权指责我。我凭什么就该被他打?您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吗?”
第27章
仿佛能够读懂苏渝的心思一般,苏舟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一心护短的姑妈,缓缓地说了自己最后想要告诉她的一番话。
“姑妈,我知道您疼小骅哥哥,因为他是您唯一的儿子。可是您别忘了,我也是我爸唯一的骨肉。他想打我您可以护着他,但我要报警您无权指责我。我凭什么就该被他打?请问您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吗?”
苏渝没有充分的理由,她虽然一直以来都很护短,但还不至于护得那么不要脸、那么不讲理,今晚会气急败坏地跑来责怪苏舟也是一时气昏了头。
恼怒又无奈地重重跺了一下脚后,苏渝气呼呼地扭头就走。苏舟客客气气地把她送出门,彬彬有礼地说:“姑妈慢走。”
晚上十点钟,金骅终于回了家。
那时候,苏渝还在外头满世界找人。家里的保姆通知她这个消息后,她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苏渝回到家的时候,郑泽雅正好也回来了。
她刚刚参加了一个商务晚宴,一身简洁干练的CHANEL粗花呢套裙,一头光可锃人的银灰色短鬈发,脖子上松松系着一条色彩柔美的丝巾,既中和了职业装的严肃感,又突出了女大佬的优雅气质。
虽说现代社会的商界女强人很多,但是很少能有人穿得和郑泽雅一样,既光彩照人,又气场在线,是她独有的辨识度。
郑泽雅看着女儿匆匆忙忙的样子,微微一皱眉:“什么事跑得这么急啊?”
“哦……没什么。”
苏渝不想让母亲知道儿子今晚被抓进了派出所。她可不是那种会心疼地把外孙抱在怀里百般安慰的慈详外婆。相反,她只会怒其不争地把他严厉训斥一番。
郑泽雅定定地看了女儿一眼,转过身往屋里走,似乎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苏渝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又传过来,像一阵清清冷冷的雪花。
“小骅最近经常不去上补习课,你知道吗?”
苏渝就算以前不知道,今晚出了这档子事后也知道了。
原以为儿子每晚都在补课,没想到他却阴奉阳违地以各种理由频频逃课。奇怪,为什么老师都没打电话来告诉她这些事呢?
苏渝不知道,金骅以母亲换了手机号为由让老师另外存了一个号码。而那个号码的主人是学校附近网吧的老板娘。他重金收买她冒充自己的母亲,代为解决一切找麻烦的电话。
郑泽雅可没女儿这么好糊弄,直觉告诉她金骅最近有些不对劲。
虽然苏渝在这方面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他的投诉电话,她今天还是让秘书联系了一下那家名师辅导机构,关心一下外孙的补习情况。而结果让她并不感到太意外。
进屋后,郑泽雅一边走进书房,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女儿。
“让小骅来书房见我。”
苏渝上楼直奔儿子的房间,看见金骅正躺在床上发呆。
他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白色的纯棉家居服,半干不湿的头发明显剪短了一大截,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多了。
“小骅,你刚才跑哪儿去了?妈都快急死了。”
金骅翻过身背对着母亲,闷声闷气地说:“就是随便走了走,我又不是小孩子,您别老是瞎操心。”
“小骅,妈妈怎么可能不操心啊!儿女就是父母一生的债,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只有我死了才能不操心了。”
金骅一个翻身坐起来,嗓门一下子就飚高了,眉眼也有些变了颜色。
“什么死啊活啊!别说这种话行不行?我超级不爱听。”
苏渝赶紧安抚儿子,“好好好,妈不说了。小骅,你现在下楼去一趟书房,外婆要见你。”
金骅直觉不妙,警惕地问:“外婆干吗要见我?您告诉她我进派出所的事了?”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外婆知道这些事呢。你可是我亲生的,我怎么都会想办法护着你。”
“那外婆干吗突然叫我去书房?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不会叫我去那里见她的。”
苏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你最近经常不去上补习课的事被你外婆知道了。”
金骅顿时呆若木鸡。
磨磨蹭蹭地拖了几分钟后,金骅还是不得不走进书房,老老实实地站在外婆面前认错。
“外婆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逃课了。”
郑泽雅不愠不火地看着外孙问,“你为什么要逃课?是不想学习了吗?如果你实在不想学,我尊重你的意见,明天开始就不用去上课了。然后你找个地方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吧。”
金骅一脸委屈地说:“我没有不想学习,我只是……只是……”
郑泽雅微微一叹:“只是因为你爸爸的事,所以目前没办法安心学习了是吗?”
金骅没有吭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睛里又有酸涩难当的感觉。
“你爸爸走得太突然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可是小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伤心难过,你妈妈失去了丈夫,我失去了女婿,我们同样都很痛苦。但再怎么痛苦,生活也还是要继续。所以你妈妈还是要承担起身为母亲的责任,我一大把年纪了也还是要回到公司主持大局,我们不能因为痛苦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也是一样,如果继续放任自己沉沦在痛苦中,拒绝面对现实,你的人生还没来得及正式起步就要完蛋了。你必须要清楚这一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