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召你来,是想告诉你,瑞璐的事你心里有些数吧。”承乾宫的正殿里,慧贵妃留了魏贞贞谈话。此时,殿内只二人,余的侍候宫人都让慧贵妃示意离开了。
“娘娘……”魏贞贞唤了一声,声音呜咽的回道:“妾心里有数。”
在朱瑞璐偶尔的醒来时,魏贞贞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说起来,真是应了魏贞贞的乌鸦嘴,朱瑞璐再是小心谨慎,可是,一旦离开了承乾宫的范围,还是被别人抓住了机会。那金桥湖时,就是有人调走了他身边暗中保护的宫人。一个小儿,再是留下几个年纪浅的宫女,哪会是有心人的对手,被推进了湖里再是自然不过了。
“行凶之人,早已暴毙。丽贵人就算是帮凶,也不是主谋。”慧贵妃这话说得轻声,听了魏贞贞耳里却是如响雷一般惊心。只是,魏贞贞没有多问,她知晓,慧贵妃愿意讲,自会告知她。如果慧贵妃不乐意讲,来日方长,这宫里的日子还久着,魏贞贞明白,她总会找到答案的……
“本宫想护了瑞璐,也是庇佑你与和静的……”说到了这儿,慧贵妃突然是咳嗽了起来。
“娘娘保重身子骨才是,妾母子三人得娘娘的庇佑已经是大幸。瑞璐就算有万一……那也是命,怨妾福薄,留不住他……”魏贞贞除了这般说话,自然也是不能怨恨什么的,至少,她就是有怨,有恨,也不能表现了出来。
原由再简单不过了,她一介小贵人,在后宫的底子太薄。有时候,装傻装痴的熬日子,熬到了自己复仇的那一天,熬到了和静长大成人,平安出嫁了,才算是真正的解脱了吧?
在午夜人静之时,在守着瑞璐的病榻前时,魏贞贞会心头掺上了这等杂思。
“本宫许了你嫔位……咳咳……总会给你的。你且等些日子,本宫不会赖了你的事儿。”慧贵妃捂嘴喘了小会儿气后,就是对魏贞贞又道:“你不必谢本宫,本宫只是不想瑞璐的生母身份太低,让他离开时,还是受了委屈。而且,你能誔下瑞璐,一个嫔位罢了,也算你应得的东西。”
“娘娘……”
魏贞贞应该拒绝吗?
一个用儿子换来的嫔位?
最终,在心情复杂的情况下,魏贞贞跪了下来,对慧贵妃磕了一个头,道:“瑞璐是妾生的,可他唤娘娘一声母妃。在他心里,娘娘是他的娘。”
是啊,在现实的面前,在寒意森森的皇宫里,作为一个小透明的魏贞贞真的成长了。她咬了牙,混了心头血水,忍着那等深深的痛楚,把卖了儿子得来的嫔位,收下了。
但是,心安理得的吗?
至少,这一刻的魏贞贞明白,其实,她不必装着不在意圣宠什么的,不必装着什么穿越者的矜持,她跟后宫的女人没二样,真是可怜的活着。
活在这个斗兽场一样的皇宫中。
魏贞贞一字一句的清晰再道:“瑞璐是娘娘的儿子。”
“他唤本宫母妃,本宫自然会给他一个母妃应当给予他的一切。魏氏,瑞璐是本宫的儿子,你说得很好,很对。”慧贵妃笑了,道:“他出事了,本宫活着,亦如同死了。本宫总让人付出代价的……”
“魏氏,本宫累了,你且退下吧。”
慧贵妃挥挥手,抽了帕子,又是捂嘴咳了几声。
待魏贞贞告退后,慧贵妃眼眸子里,已经有了些泪意。
“胡氏,胡氏……”嘴里轻声唤了几字,慧贵妃最终还是没说了什么了。
三月中旬,皇十四子朱瑞璐终是没熬过了病重,像无数的夭折皇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泯灭在了皇宫里。
慧贵妃在皇十四子夭折后,整个跟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的病倒了。
作为承乾宫的低等位份嫔妃,魏贞贞没来得伤心失去了儿子,就得到了正殿里,给慧贵妃侍疾。
夏,天热了,皇宫里的宫人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跟往年一样侍候着乾元帝去行宫避暑。
往年里,慧贵妃是雷打不动的跟随了皇帝前往行宫成德。今年,慧贵妃重病了,自不可能与帝撵同行。
于是,皇后胡氏就是挑了几个低等位份的小嫔妃,再加上了还算得宠的仪嫔、淑嫔二人,算是凑足了前往成德行宫的嫔妃名单。
乾元帝对于这一份名单,没什么异议的同意了。
六月,天最是热得利害的时候。
魏贞贞许是累得荒,在承乾宫正殿侍疾时,枕了手臂在慧贵妃的榻边歪歪脑袋歇歇时,无意里睡着了。
“哦……”
许是半睡半醒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让她迷糊中听了几耳朵。
“挺好的,咳咳,本宫病重之事,坤宁宫压着不报往了成德行宫,再好不过了……”
“尔静,本宫信你,郝姑姑担忧本宫的重病,咳咳……咳,这等坤宁宫的小心思,不必报与郝姑姑了。”
“……”
片刻间,魏贞贞朦胧的睡意全无,这会儿,她是清醒了。
可听着熟悉的嗓音,她岂会不知道,这是慧贵妃与亲信宫女尔静在谈事?
这时候,就是醒了,魏贞贞只得装作睡了。
“总之,本宫不管如何,都会成全了胡氏的心意。哪怕……咳咳……本宫不能见圣上最后一面,留下了无限的遗憾……”
“胡氏,本宫走的不甘心,不情愿,你总要……咳咳,付出代价的……”
“娘娘……”尔静似乎想劝什么。
“尔静,本宫信你,你不负本宫,咳咳……本宫亦会不负你。将来,你会个好收场的。”这是慧贵妃在许诺了什么。
良久良久后,慧贵妃交代了她的安排,让尔静退出去后,她才是说道:“醒了……咳咳,不必装睡。本宫知……咳咳,魏氏你都听见了。”
第22章
“娘娘,妾不是有意想瞒,实是……”
“本宫知,咳咳……”慧贵妃不在意的摆了一下手。
魏贞贞见此,有些迟疑了片刻,方问道:“娘娘,你这么做,值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头来不过两败俱伤。
“本宫……咳咳,宠冠六宫嫔妃,同样得罪六宫嫔妃,本宫自求一切,不悔……咳咳……”慧贵妃捂了嘴,喘息了好一会儿,方才再道:“本宫无嗣,不过求一子承欢,人之常情。”
“咳咳……待本宫去后,胡氏会知道的。这些年里,本宫的存在,咳咳……为她挡了多少算计。”
“后位……有人在窃视,咳咳,非是本宫,实是她人……若恨年年压金线,为她人做嫁衣裳……咳咳,胡氏,她会后悔如今这般对……对付本宫的……”说到了后面,慧贵妃以至于笑了起来。
只是,刚笑了两声,又是咳得更利害了。
“娘娘……”魏贞贞有些惊呼出声,因为,她看见慧贵妃从嘴边移走的手帕上,血红色的一团,那是血渍。
“无碍,本宫这破身子,咳咳,差不多到极限了。”
慧贵妃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她没什么活头了。不光是因为养子朱瑞璐的死,一下子打击过甚,伤了心脉。而是她本来就命不久矣,若不然,她为何会任由养子朱瑞璐亲近了生母?
不过是觉得命本短,何苦再造了可怜人,显得不近了人情呢。
“娘娘,妾去传太医。”
魏贞贞的话刚落,慧贵妃摇摇手,道:“不需要,咳咳……本宫不想惊动太医。”
“陪本宫坐会儿,讲讲和静吧,她与瑞璐同岁呢,咳咳……”
在慧贵妃的坚持下,魏贞贞终归是没能差了宫人去请太医。而是待了慧贵妃的近前,与慧贵妃讲了和静,讲了小孩儿那些趣事。
一些温馨的谈话里,慧贵妃的神色也是暖了不少。
六月的中旬,天变得利害,早晨还是艳阳天,晌午后,却是暴雨突至。
午时末,承乾宫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待得皇后胡氏知了消息,是慧贵妃病逝后,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若说慧贵妃不是胡皇后的心头刺,那绝对就是虚伪的假话。一个当了皇帝的妻子,母仪天下的国母,偏偏忍了一个宠冠六宫的帝妃,还得天天叫了妹妹亲热着。胡皇后再是贤惠,也必是醋意浓浓着。
只不过,有皇后的身份压着,胡皇后再是想独占了帝王的真爱,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当然,胡皇后更觉得,她是国母,将来与帝王陵寝同在的女人,其它的不过是帝妾罢了,忍一忍且是待来日,总会有机会处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