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答应了要保护你们。”
……不是这个保护法好吧！
咕哒子暗自吐槽，此时他们一行人藏身于来时的洞穴外尚未被那个女人发现。对方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她用双手支撑着膝盖不住地喘息着，足下不断汩汩流动的黑泥看上去似乎非常萎靡，量也并不多。就在咕哒子盘算着是不是该趁她一个不注意直接冲进去拿下的时候，那女人突然转过身来，朝着洞外发话了。
“……出来吧。”
诶？！
已经被发现了？！
咕哒子暗自心惊，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我……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吧。”
她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一点点笑意。
“能够回到这里……还、还真是不错……咳、咳咳咳……”
咕哒子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她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然而对方似乎并无战意。
只见在她眼前的黑衣女子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头美丽的银色头发，鲜红如宝石的眼与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孔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尊人偶一般毫无生气。
“我……诞生于某个人微不足道的愿望。”
她好像没有看到咕哒子一般，只是机械般地对着空气眼神涣散地这么说了一句。
就在咕哒子惊疑不定间蓦地收到了来自罗曼医生的通讯提示。
“虽然很突然但是立香，迦勒底这边侦测到了圣杯的反应，立香你一定……咦？”
罗曼连珠炮的话语中断在女子安静的微笑中。
“难道你……是圣杯？”
咕哒子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TBC—
第十三章 XIII.
“我诞生于某人的愿望。”
……那的确是一个，微不足道又难以启齿的，只属于那个男人一人，仅在他的心中盘旋过一瞬，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却又如此强烈的愿望。
思及此，黑衣女子虽仍蹙着眉，可她似乎轻轻笑了笑：“是啊，我即为圣杯。”
她的周身黑气围绕，那些尚有生命力的黑泥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想要将她吞噬。她好像正极力凭借自己的意志与它们对抗着，她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咕哒子惊呆了。
她的探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活的圣杯呢……
“那么，你是……怎么拥有生命的呢？圣杯拥有人类的外表和智慧，这、这不可能……”
咕哒子开始慌乱起来，不禁有些语无伦次。
“我在时空长河中漂流了千年，只为了……回到最初诞生愿望的那个人身边。”黑衣女子连保持站立变得费力起来，她气若游丝，目光却执著地想要定格在某个人身上。咕哒子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她的目光在所罗门与……罗曼身上来回徘徊着。
“诶……医生你……”
咕哒子不禁朝罗曼多打量了几眼，于是被瞩目的罗曼吓得赶紧摆了摆手，苦着一张脸说：“除、除了圣杯战争那次，我……我真的没有许过愿啊……”
黑衣女子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
她原本就弱小到在诞生之初连迦勒底都无法探测出她的圣杯反应，能够在时空漂流之中得到形貌与自我意志，还能再最终回到诞生愿望的人身边，对她而言已了无遗憾了。
只可惜……自她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提亚马特神的混沌之潮中，被黑泥所污染。尽管回到了这个应许之地，但她的行为却不能很好的受到自己的控制。
毁灭这个王朝，毁灭这个国家，毁灭这些人……让他们，统统去死好了。
当红宝石般晶莹的眸子里映出了燃烧宫殿的熊熊火光，她亲手将银亮的刀子送入所罗门腹中时，几乎被黑泥蚕食殆尽的她脑海中反复盘旋着的只有这些念头。然而黑泥断了来源不再增生时，她的“起源”与自我意志就开始与其进行对抗。
还记得那是拯救人理的少女在乌鲁克度过的某一个普通夜晚，打扫完河川回到住处的她们与伙伴们回合。大家围坐在一起言谈欢笑，美丽温柔的神官为辛苦了一天的她们亲手准备了香甜的牛油蛋糕，被如此温馨的光景包围着，橘发的少女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怎么说呢……感觉真像是学生宿舍啊？”
当时相距千里的远视的魔术师大人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就是说嘛，这可是人理崩溃的危机，最后的特异点啊。但是嘛，毕竟是这么多人在同一个家里生活，必然会变成群居状态。习惯乌鲁克是非常重要的，只要能了解那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必然会成为你的助力。无论是哭是笑，都会在战斗时遇到。现在放松心情尽情享受也挺好吧？”
“……不能加入我们，你一定很寂寞吧，医生？”
橘发少女露出了混杂了惋惜同情与遗憾的复杂表情。
毕竟是……从最初开始就一直相伴的同伴，如果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吧？
听到她如此问话的男人不禁一愣，一直以来他对于自己的情绪克制得非常好。饶是如此，在那一瞬间，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他脸上也分明写着大大的难过二字，碧色的眼瞳中静静流淌着的，是名为失落的暗河。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羡慕。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微笑着安慰看起来比他还要低落的少女：“这个嘛，确实。西杜丽小姐亲手做的料理看上去也很好吃。立香，不用太顾虑我，好好享受短暂的团聚吧。但我今晚也会与迦勒底的工作人员搞通宵的夜宵宴会哦？我们这儿每天都会搞学生宿舍那种热闹的事情哟，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寂寞。”
说谎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又一次说谎了。
罗曼苦笑着看了眼手边已经完全冷掉发胀的泡面，给自己点了两滴眼药水，揉了揉酸痛眼睛，继续着迦勒底的指挥工作，连续工作二十小时没有半分停歇。
但是……
在那一瞬，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发自内心萌生出的强烈愿望——一次也好，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想和大家聚在一起，想和大家一起这样围坐着欢笑，享用好吃的食物，就算未来充满艰难险阻甚至自身灭亡去换取这唯一一次的快乐，他也毫不在意。
然而这样的念头终究只可能存在于识海不可能实现。不要说实现——就连在它一闪而过的刹那罗曼都觉得这是对他目前所进行的工作的亵渎，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禁锢着他。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启齿。
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罗曼挖起一勺泡发的烂糊泡面，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入了口中。
他是既定的死者，是牺牲品，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地知道——他毫无未来可言。
能够像这样以人类的身份度过匆匆十年，他已经十分满足，别无所求了。
可是——神明再次垂怜了他。
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一刻，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一处，一只仅有拳头那么大的圣杯自他的愿望中诞生了。只可惜在诞生的一瞬间就被污染——直到前往时间神殿的终末，他都没有机会知晓，还有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曾离他这么近又那么远。
……这就是她的，只属于圣杯的，起源。
那个人……已经回来了么？看起来似乎生活得还不错？……那么她的使命，也该结束了吧？
既然如此，那有关于她的故事，也没有必要……让他们知晓了。作为敌人最后逝去，也算是对英雄的讴歌吧？
在最后一部分黑泥被少女用盾挡下之后，圣杯在时空中漂流了千年才获得的实体开始缓缓分解。
“请不要犹豫，将我彻底毁灭吧，”最后的最后，她绽开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善良的人们啊，恭喜你们，你们再一次，战胜了黑暗。”
随着萤火般的银色光点缓缓升空，地上只留下了一只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圣杯，上面似乎还有一缕黑气隐约缠绕。咕哒子正想上前将它拾起，却被所罗门抬手拦了下来。
“危险。汝考虑清楚之后再碰。”
他施加了一个咒术后才缓缓让开退到咕哒子身后，让她自由决定圣杯的去留。
“嗯……这次圣杯怎么这么小？”迦勒底那边罗曼看上去完全状况外，“呜哇怎么还有点黑黑的……！还能回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