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城里都在说小王爷把小公爷搬回来当救兵了,顾姑娘肯定会晓得的。
兴许,人正等着呢。
跟去岁时似的,换了衣裳,重新梳妆,一等等到大半夜,却没等到人,该多失望……
听风越想越急,听见屏风那一头三个主子爽朗的笑声,只觉得额头都冒烟了。
好不容易那厢散了,听风跟着蒋慕渊出了素香楼,抓耳挠腮地要提醒几句。
蒋慕渊瞥了他一眼,先开了口:“跟个猴儿似的,到底什么事儿?”
听风忙上前,压着声儿,道:“爷,您还去看顾姑娘吗?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别不是还等着吧?”
“等着做什么?”蒋慕渊挑眉,“我又不过去。”
“唉?”听风瞪大了眼睛。
昨儿半夜光看着黑漆漆的院子都看了两刻钟的人,说他不过去?
蒋慕渊抬手,拿指关节敲了敲听风的额头:“一早就叫惊雨去说过了,我明日下午去拜访。”
珍珠巷还有贾大娘打遮掩,院子小,出入方便。
西林胡同不同,住的都是官家,多少都有护院。
冬日还好,如今入夏了,前半夜好些人都睡不着,也就后半夜不打眼。
他昨夜就是后半夜去的。
只是,叫顾云锦等他等到后半夜,蒋慕渊又舍不得。
干脆,明日白天过去吧。
两人都定了亲了,他又是离京数月回来,登门拜访也不奇怪。
听风摸着额头,眨了眨眼睛。
这一整天的,他还没有与惊雨碰上,因为并不晓得对方的动向。
原来他们爷都安排妥了,只他不知情,急得一晚上都不踏实。
“那现在回府?”听风问道。
蒋慕渊摇头。
七弯八绕地穿进一处小巷,蒋慕渊去了袁二住的小院。
袁二亦是刚回来,光着膀子、只穿了条裤衩,站在院子里拿井水冲凉,他只当是听风来了,一开门却见到了蒋慕渊,当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虽说都是爷们,但小公爷金贵人,他这个样子实在太失礼了。
袁二问了声安,转身就要往屋里跑,想收拾收拾再出来。
蒋慕渊见状,道:“无妨,在军中各个都这样,哪那么讲究。”
袁二顿了脚步,讪讪笑了笑,见蒋慕渊真的极其随性,也就没有穷讲究,拿了块帕子一面擦水、一面道:“刚又逼着钱举人画了一幅画像,原想着今儿晚了,明日天明给听风送去,没想到您这就过来了。”
钱举人给跛子画的像,每次都叫人牙痒痒的。
最初时乱七八糟,亏得内侍没有胡子,要不然,只靠那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都不晓得这画的是人脸还是熊脸。
听风给蒋慕渊送去的毫无特色的人像,已经是进步了的。
钱举人的合作态度不好,袁二起先还利诱过,后来就歇了那个劲儿,让人把他与姚家兄弟关一道去。
姚家兄弟老实多了。
一开始还战战兢兢的,后来发现性命无忧,只是缺了自由,他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时不时与看守的人套近乎,张嘴闭嘴的就是想要投靠袁二的主子。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与贾佥事无冤无仇,就是收钱办事,只要袁二的主子收他们做小弟,给口饭吃,给些碎银钱花销,他们能做好事情的。
袁二知道后,想要给那两个榆木脑袋一人敲一棒槌。
姚家兄弟是断断不能用的,哪怕是不在京里、去远地办事,一旦叫人认出来,贾佥事还不把上元的事儿算到周五爷、袁二的头上来?
那真是平白当人罪魁祸首。
不过,拿他们对付钱举人倒是正正好。
两人见过那跛子,不会画画,但会看,钱举人哪里画得不像,兄弟两人直接就指出来。
姚家兄弟等着拿画像投诚,逼钱举人逼得特别紧,但凡钱举人消极胡乱画,当场就动拳头。
二个欺负一个,不用袁二费力气,钱举人就只能乖乖的。
无数次修改易稿之后,姚家兄弟把看起来有那么回事儿的画像交给了袁二。
借着昏暗的烛光,蒋慕渊从袁二手里接过画纸,打开看了眼。
画像上的人,不再是个丢进人群也找不出来的五官了,但也不是特色鲜明。
若是认得这人,多看几眼大抵能看出来,但不认得的,只凭着画像上的印象去一个个找,依旧不容易。
第348章 有印象吗?
总而言之,这个内侍长得实在平平无奇。
就这五官模样,哪怕姚家兄弟把钱举人的手打折了都没有用。
蒋慕渊把画像收起来,朝袁二点了点头,道:“我过几日要再去两湖,你多留意些京里的风声。”
袁二颔首应了。
翌日早朝后,蒋慕渊进了御书房。
两湖重修的方案,圣上虽给了三日工夫,但众多大臣们都不敢耽搁,经过昨日一整天,已然有了大致的意见。
这些思路要拿出来与圣上、蒋慕渊商讨,继续完善,才能在时限内定下最终的方案。
工部尚书刘大人仔细讲述了一番,时不时观察圣上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露出不满意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圣上听完,不置可否,只是转头问蒋慕渊:“你看呢?”
蒋慕渊放下茶盏,笑道:“刘尚书,你们也太省了些吧?虽然国库里是没有多少银子,但也不用抠成这样。”
刘尚书苦哈哈的。
这是他愿意抠吗?
工部从上到下,无论官阶大小,谁不希望自个儿经手的活儿能做得漂漂亮亮?
不说风雨无损过千年,但立上几代总要有的吧?
不管花销,他们工部能把两湖修成铜墙铁壁!
可事实就是没有银子,户部几位老大人头发都愁白了,今年小公爷抄贪官抄回来的银子,只够稍作补充,轮不到大手大脚。
当然,再挤一挤,肯定还能挤出些来的。
只是他们都摸不准圣意,怕搬出去的银子太多,圣上不高兴罢了。
毕竟,小公爷才运送了汉白玉回来,圣上修建养心宫的心火还烧得旺呢。
圣上睨了蒋慕渊一眼,沉默片刻,道:“大致拨下去多少银钱,前日不是重新定过数了吗?你们这会儿省什么?前日定下的太宽裕了?”
刘尚书连称惶恐。
圣上打发了众大臣,叫他们回去再琢磨琢磨,只留了蒋慕渊一人。
屏退了伺候的人手,圣上叹道:“天灾伤筋动骨,不晓得要几年才能缓过劲儿来,可重修又不能减料,朕可不想建了七八年,回头又被大水冲垮了。”
“您说得是。”蒋慕渊应道。
韩公公从外头进来,凑到圣上身边,低声道:“皇太后使人去请符知府之女下午时进宫来。”
圣上扬眉,上下看着蒋慕渊,道:“看不出来,你这个说客还真有本事,这才几天,就都说通了?”
“不是我有本事,是孙恪太坚持,皇外祖母与舅舅、舅娘拧不过他,只是面子上架着,叫我说了些好话,也就有台阶下了,”蒋慕渊顿了顿,笑了起来,“我听说舅娘一早就去慈心宫了,我原以为外祖母便是要应,也会再晾几天。
现在就请人了,可见是孙恪耍无赖,外祖母拿他没法子。”
圣上笑骂道:“你也晓得他无赖?他无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该掰正他,而不是随着他心思要这要那的。从小到大,事事顺他心,他才这般有恃无恐!”
“外祖母都拧不过他……”蒋慕渊嘻嘻笑道,“您与外祖母说说?”
话音刚落,圣上还未开口,蒋慕渊又接了一句:“不行,这事儿拧不得了,您说好了是随他,若让他知道我建言让您反悔,他非跟我干一架不可。”
“你这臭小子!”圣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点着蒋慕渊道,“你还打不过他?”
“打是打得过,”蒋慕渊道,“我是怕把他打疼了,他去慈心宫里一哭,回头外祖母又心疼了,被他诓得又不知道会答应什么。”
圣上听着就一个头两个大,喝了口茶缓了缓,这才问韩公公道:“朕记得符广致的考绩不错,定下来升迁了吗?”
韩公公敛眉,道:“吏部前些日子递上来的折子上提过一句,拟调任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最后还未定下。”
“礼部郎中?”圣上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要跟皇家做亲家的,不见升官,反而还降品?这朕多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