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重重地嗑了个头，说：“爷，珍重，娘娘还没有走，还有机会。”退到殿外，对着大门跪了下来。
大殿内消无生息，江卓额头青筋暴起，黑潭似的双眸如今充满血丝。在青城在退出大殿产，跪在门外的那一时，眼泪如崩溃的大堤倾泄而下。他慢慢的有些明白了，最在乎的那个人是最让人流泪的。
江卓自己不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也都不记得流泪是什么的感觉。如今他又知道了，他又尝到了眼泪是什么滋味。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舒服。
很痛！有些无法呼吸，如巨石压在心口上、如有人在心尖上放血。
尽管莫曼若还没有走，但是江卓却觉得他的心空落落的。明显地感到了孤独，仿佛以往的歌舞升平是个可笑的生活片段，没有人陪你苦痛哀乐是很可悲的事。
养心殿中空旷肃穆，连江卓的泪珠溅到衣襟上的轻微声响都能听到。
谁人哭泣谁人离，谁人自此无可依。
不，我不能让她走，她陪了我这么年，我答应过她慢慢陪她变老，我还没有做到，如果她走了，什么人会无所求的爱着我，什么人又能陪她到老？什么人能忍她、宠她。
我江卓的后半生是和你连在一起的。想抛下我让你独自去享受，让你去享受无人管束的日子，我没有那么好的心。你是我的！我南煌国的皇后岂能私自出走，还要把我的孩子拐走。
莫曼若，上一次你离开是我粗心，回来时我不知如何面对你的拒绝。这一次我不能让事情重蹈覆辙。
莫曼若，等着我。我会让你回心转意，让你对我爱如从前。
我江卓自认所所向披靡，勇往直前。唯有你是我一生中的软肋。
江卓仰天长啸，把眼泪逼回到心底，我江卓怎能轻易言败，我要把你留下，留下你和我的孩子，就等于留下了家。
青城跪在门外，静心倾听着养殖心殿里的动静。漫长的等待，漫长的守候。终于在青城觉得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他的思想也停止了的时候，里面发出了江卓沙哑低沉的声音。
“青城，进来。”
青城应声起身，来到龙案前垂手站立。
“青城，你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的事情不瞒你。我要留信莫曼若，像她性格所在，我不能太过用强。另外派人去守着凤羽宫，要身手好的别露马脚。否则就滚出皇宫。”
江卓稳了稳情绪，语调慢慢转为平静，但是那深沉的、暗哑的声音还是让青城的心中黯然。
“青城，我要出宫一趟，你替我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进见。”
“主子，天黑了，明天去吧！我知道主子要去找卓蕊。”
“青城……”江卓抬眼看了看青城，两道如刀的目光让青城浑身一寒。青城还是决心把话说完，不管后果了，只是对皇上、皇后好就行了。
第487章午夜徘徊
“主上，娘娘现在的身体不充许太过劳累，这娘娘心里明白。太医说调理到三个月时才算稳定。这不是不有时间吗！
再者，卓蕊和娘娘是好朋友，估计现在这会儿在燕府里还有些情绪。不如让她稳一稳情绪。明天等她心气稳了，兴许主子你想办什么事都会妥当一些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江卓如此杀伐果断之人，什么事、什么人没有打乱他的心绪，打乱他的路线，也只有莫曼若，也只有她侵扰自己的思绪，牵挂自己的每一条神经。
他默默地起身，走出殿外，青城紧跟其后。
“主子……”青城以后面轻声问了一句。
“到我到凤羽宫转转吧！”江旧轻声的叹息如寂静黑夜里的古琴，深沉而悠远的让人心碎。
主仆两人又似以前一样，一前一后。青城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灯笼，在前面默不做声的照路。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
也许是白日里江卓发脾气，连最近的贴身护卫都被赶了出来。皇宫中的宫女、太监及待卫都安静的做事，没有人敢做出大的声音，所以整个皇宫很安静。
天上的月光洒落下来，四周笼罩在朦胧里，寂静，柔和。
江卓的心慢慢舒松些，多长时间没有这么静下心来想想事了。
从当上这个南煌国的皇上，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总是有许多的事情推着他向前走，朝野内处、后宫上下，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完成。
他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好父亲、好丈夫，他努力的为这个国家和平，他也努力地在维持后宫的稳定局势，可是事与愿违。也许是当了皇帝时间长了，忘了当年的初心。
慢慢地踱到凤羽宫的宫门外，院落里也是安静的很，屋里的柔和的灯光从门缝中渗出，与洒在大门上的月光揉合在一起。感觉很温情、很温馨。
现在这扇门紧闭着，把他挡在了门外，拒他已千里。遥想以前他不管多晚，这道门总是开着，门边总是插着一把灯笼，屋里的人影印在窗户上。他总是觉得温暖，觉得家里有人在等他。
而现在呢？大门已经关，灯笼已撤，人也不再等待。而江卓没有感觉到。他自认皇宫是他家，不管哪一处的院落都有为他等待的灯火，哪一盏灯火下都有一个家人在守候。
只到现在他才觉得，莫曼若这里才是他最回归的地方，才是他最安心，最放松的家。
江卓摸着怀里的香包，想像着莫曼若在灯光下笨拙的为他绣着香包，时不时的扎伤手，用嘴吮吸着指头，一定也气恼地把没绣好的香包扔在榻上，转了几圈又拿起的模样，他哑然失笑。
此时她在干什么呢？她当时掷下香包说过，这一辈子不再绣这劳什子的玩意儿了。如今是不是改做孩子的衣服了吧？是不是也扎得像个筛子一样！
“兰儿……兰儿，快去，快去太医院请太医！”红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房门一开，红儿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声音里带着颤抖。
江卓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他二目圆睁，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曼若不能有事，曼若不会有事！
“抨”的一声，江卓一脚把凤羽宫的大门踹开，因为他太激动，其中的半扇在来回地晃动两下砰然倒地。
从厢房跳出来的兰儿被这突然袭击的一脚吓得呆若木鸡，红儿也愣住了。
皇上从哪来的，怎么娘娘当说有事请太医，这皇帝就这么快就到了。她哪里知道江卓在外面已经站了很长，很久了。
“说，娘娘是不是有事？”
江卓几过箭步就来到红儿眼前，冷峻的目光、威严的声音吓得她不知所措。半晌才回来腔来，结结巴巴说。
“娘娘……这几日……本来这几日娘娘身体静养的还好，多多少少吃得比吐得多一点儿了。看着也有了些精神。谁知道晚上……”
红儿有些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了。
“快说，晚上怎么了？”江卓心急的抓住红儿胳膊，力量仿佛要把红儿的胳膊掐断。
“今天晚上娘娘没有吃东西，我想着让娘娘临睡前喝一杯热牛奶，还没喝呢，娘娘就吐了，我以为是正常的呕吐，谁知，谁知道娘娘吐的是血！
娘娘不让我声张，说是心里压着火，吐出来就没事了。
皇上，快点请太医。吐血不是小事，何况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青城……青……”
江卓一回头，青城早已没了踪迹。就是在他火冒三丈时，兰儿心惊胆战地跪着回答：“皇上，在皇上进来问红儿姐姐时青护卫就跑出去。”
江卓轻轻点头，青城一定是请太医了。他撇下红儿和兰儿纵身来到莫曼若的寝室。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莫曼若斜靠在檀香木雕空的床头，一头青丝没有挽起，全部垂下，身着月白色棉质寝衣，胸前有几滴红点，仿佛是几朵梅花。苍白的脸上有着不能言表的痛苦，弯眉紧蹙，长长的睫毛闭合着，在眼睑上投了一道阴影。秀美的脸庞消瘦得只有巴掌大。若不是胸口起伏，都看不出生命迹象了
江卓的心又一次如乱刀分割，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莫曼若，又曾何时见过这种没有生气的人儿。曾经的笑靥如花，如今的消颓伊人！
他轻轻的靠在床边坐下，慢慢地把莫曼若拥在怀里，小心得像一件易碎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