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死,或许也不算太坏。翟思静用力地呼吸,给自己勇气。身首异处,两厢决绝,希望我不要再有下一世了!希望我魂飞魄散,永远不要再世为人,为情所困,受这样的磨难!
“你看着。”叱罗杜文捏紧了她的胳膊,俯首凑在她耳边,“你欺骗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呼吸短促,但并没有吓到崩溃,还能站直身子,对他说:“你放开我,我自己走过去就死。”
“哼!”杜文冷哼一声,吩咐旁边的人:“那些胆敢向翟家下婚帖求亲的人,先拉出来——杀!”
敢求娶他的女人,死有余辜!
那些倒霉蛋只晓得翟家有女独身在闺房,哪晓得有这样的往事,真是后悔药都没地方吃。有几个腿脚已经瘫软了,屎尿横流被拖了上来。
杜文把这些人的脸一个一个看过去,愤恨地觉得他们一个个都跟自己差了好远,不知道哪有这个勇气向他心中的巫山神女求婚?!
他手一挥,刀斧手便也手一挥,手起刀落,六七个脑袋滚滚落地,喷溅出来的鲜血有些溅到了翟思静素色的衣衫上,她脸色煞白,别着头只差躲到杜文的胳膊后面。
然而男人心如铁一样,拧过她的下巴对着地上纵横的鲜血和滚滚的人头:“给我看!”
翟思静忿忿地斜乜了他一眼,鼓足勇气看地上身首异处的尸身,乌珠直直地盯着,并没有挪开。
杜文依然板着脸,这一批杀完了,尸首拖走,发髻绑上绳子,将脑袋挂在木柱的高处。接着他说:“违我的军令,背叛我,罪不可赦!把翟量拖出来!”
有一个人踉踉跄跄被拖出来。到了浸血的临时刑场,翟量已经双腿瘫软,哀嚎声都变了调:“大汗!大汗!你饶我一次吧!你饶我一次吧!”
杜文冷冷说:“翟量,我是想提拔任用你的。但是你居然背叛我!”
翟量呜呜咽咽说:“臣没有背叛,臣只是……只是想回家,带妹妹回家……”
“呵呵。”杜文一声冷笑,张嘴似乎要下令杀人。
翟思静是个强性子,但是此时只能委屈自己了。
她对他求饶:“是我逼他的!是我的错!你不要杀他,我求求你!”
杜文的眼神飘过来,冷酷中有一丝自得的微笑,笑得她后脊背飕飕地发凉。这还是上一世的狼主,享受虐杀仇人和控制爱人的快意。
翟思静毛骨悚然:他的意思她明白了,他要杀尽与她有关的所有人,叫她在鲜血和伤心中永志难忘!
可是,这样能追回她的心了么?她也唯剩一死,来报偿为她而死的家人。
上一世的悲剧又要重演?!
退无可退,反而冷静下来。
翟思静直视着杜文,轻声问:“杜文,你是想让我难过?”
杜文斜睨着她:“是你先让我难过的。”
翟思静点点头:“不错,于是你报复我,杀尽我的家人,囚禁我为你的禁脔。”
——一如上一世。
她带着泪光“呵呵”大笑起来:“我是对不起你,因为不敢信任你的情,因为怕的就是今天这样的场景。我有错,我让你难过,因为我害怕你,就没办法……”
后面始终说不出口的话应该是“就没办法爱你”。
杜文眯着眼睛看着她,不出一语。全然不顾刑场那个瑟瑟发抖的人和城墙下一群瑟瑟发抖的人。
“直道相思了无益……”翟思静喃喃地说,手在他心口轻轻按了一下,目光终于离开了杜文,而看向地上蜿蜒的鲜血,“我们大概是结束了。”
“你放开我。”她用命令的语气,“我要去和我族兄说一声抱歉,是我害了他一条性命。”
“你不跟我说抱歉?”杜文拧着她的胳膊问。
翟思静尖锐地笑了:“我不欠你,杜文。你说想要我的心,可是我还没有答应给你。”
她泪流满面看着他笑,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能彼此听见:“每一次稍微感觉靠近你一点,你就用你的残暴把我推远……是你对我抱歉,你根本没有在乎我的心……”
话说得很重,杜文的心狠狠一痛,又气得想炸,又冰水浇头一样清醒过来,浑身发冷。
他犹记得北苑的那个夜晚,他信誓旦旦地说:她的人,她的心,他都要。如今,他登上顶峰,她偷偷离开,他为之愤怒异常,立下了血洗翟家的宏愿。但是不错,今日杀一名翟家人,他大概就再也得不到她的心了。
母亲闾妃告诉过他,杀人,可以立威,可以明刑,可以解除后患,当然,也可以撒气。不过说到“撒气”时,母亲笑着说:“杜文,气虽撒了,后患最多:不斩草除根,活着的每一个都可能是刺客;斩草除根了,却留‘暴虐’之名。你看白起在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军,自己也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而且只能认命。”
杜文迁延犹豫着。放过,于心不甘;不放,又于心不忍。心,软了硬,硬了又软。
他很想对她解释,也很想向她喊冤,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她够好了,却不知道哪里还做得不够。
此刻万众瞩目,他是一国的君王,一军的领袖,儿女情长,未免显得英雄气短。
这瞬间的疏忽,手劲松了,翟思静扭开他的钳制,奋力向翟量那里跑去。
那里有合抱粗的木柱,有刀斧手手中的利刃……
她这是想用她的死来威胁、报复自己么?!
杜文刹那最本能地反应,是抡起手中的长鞭来阻止她。
宛如乌蛇游动,随即是清脆响亮的鞭响。翟思静被长鞭击中双腿,先是被巨大的力道袭得颠仆在地,懵了瞬间后疼痛才铺天盖地地涌来,她不由蜷缩起身子,呻唤出声,而额角脊背,立刻就布满了疼出来的冷汗。
而杜文丢了鞭子,几步奔了过来,看着她白裙子上突兀触目的一道血红,呼吸都窒住了,顿时也再没有杀人立威、杀人复仇的想法。一把把滚在泥尘和鲜血里的心上人打横抱在怀里,看着她一头大汗,紧闭着眼睛,透不过气来的模样,他一切戾气都没了,涌上心来的是害怕,只顾着问:“疼死了吧?你坚持一下!”
真是疼得双眼漆黑。
但是翟思静心里还清明得很,此刻事有转圜,一定要抓住机会。她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斗篷,颤声嚅嗫了一句“杜文,我疼。”
第46章
杜文后悔莫及,顾不得城墙下一溜串的翟家人,只丢下一句:“人都先看管好了。”抱着翟思静打马朝城外的营地飞驰。
他到了自己的营帐里,把翟思静放在地上的羊皮毛软榻上。
外头他带的人小心翼翼问:“大汗,翟家的人怎么处置?围着内城的人,撤不撤?”
杜文有些不耐烦回答,但军中的事是要务,他仍是冷静地回头对外面说:“围城的人撤六成回来,叫酒泉郡的人知道我说话算数;其他依旧围着,避免他从背后偷袭我。翟家的人捆进壁垒里,供水和麦饭,不要打骂凌。辱。”
他看了榻上的翟思静一眼,忍不住恶意地补了一句:“打骂杀戮,得听我的命令。”
翟思静听着,一动不动。
腿上的鞭伤还在一跳一跳地痛,摔倒时,膝盖和手心也磨破了,此刻还没有时间自怜自艾,因为她看见杜文打发走了外头的人,板着一张脸,朝她走了过来。
她手撑着软毛褥子,向后挪了挪。
杯水车薪,都不及他半步大,但却激怒了他,恶狠狠骂道:“还躲哪儿去?!”
粗鲁地抓住她的双腕按住,然后解她的裙带。
翟思静徒劳地蹬着双腿,足尖踢到了他两下,但是根本还是螳臂当车,男人完全不在乎。
裙子被半撕半扯地褪了下来,她的腿伤碰着哪怕羊毛褥子都疼得钻心,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决心。
系裤子的汗巾也松开了,杜文一把将她翻过身,双手被他一只手拧在背上摁着,接着是剥笋一样利落,把她的褰裳都剥除干净了。
姿态很屈辱,但身处弱势,大概只有被动承受了。
“再敢乱动,我就揍你!”他气哼哼出语威胁,然后松开了按住她的手。
紧接着,她听见他的蹀躞带上“窸窸窣窣”“当啷当啷”的声音,知道他在做什么,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上一世的命运改换了时间,又再一次狰狞地扑过来,她无力扭转,只能跟着命运颠簸起伏,并且还不知会被风浪抛到何处去。今日是他怒极而侮辱自己,唯只希望已经摘掉麝香佩囊好一阵儿的自己不要再怀上孩子,不要再因孩子,被痛苦与绝望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