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番外(162)

作者:未晏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等女奴马氏解到平城,廷尉审理的结果又发到翟思静那里,但见其中“大汗”与“贺兰”的字样出现了数次,翟思静开始心惊起来。

“嘱咐廷尉少卿不要把这案子明发。”翟思静吩咐道,“马氏,我要亲自问话。”

这个马氏,便是在贺兰部给温宿做萨满法送药酒的那位。可惜法术不灵,倒让温宿自取其辱。

失利之后,贺兰夫人颇有怨怼,马氏后来得知那两缕头发中一缕是皇帝的嫔妃的,推想另一缕是谁的也不难,顿时吓坏了——对皇帝施行巫蛊之术,她是不要命了么?哪有不潜逃的道理?

而她一逃,贺兰夫人当然紧张起来——这人在自己身边,随时可以灭口,跑到其他地方,万一走漏风声,岂不是要一族人的命!

却又不料这位胆大妄为的马氏药婆,其他本事没有,招摇撞骗是一把好手,出逃也不低调,如簧的巧舌又把独孤氏的那些夫人们骗得不要不要的,顿时又出了名。

两下一闹腾,一方心惊不已,一方莫名其妙,不想闹大的事儿反而闹大了。

马氏一身囚衣,胆战心惊地跪在太华殿可敦皇后的面前,进门就捣头如捣蒜:“娘娘!娘娘!奴是冤枉的!冤枉啊!”

翟思静还不认识马氏,廷尉那里的审理结果也不够详细。她皱了皱眉,见她磕得脑门都青了,说:“冤不冤枉,先看你说不说实话。你在贺兰部做了什么?为何要潜逃?你现在说实话,我或许还能救你;否则,只怕三木加身之后还免不了凌迟之刑。”

马氏吓得一激灵,可是她施行巫蛊之术的事儿是任谁也不敢说的,磕了几个头,眼珠子一转,龇开大黄牙说:“奴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只是贺兰氏的大夫人不知怎么就是看我不顺眼,奴听说她要杀我灭口,一惊之下就逃出来了。”

翟思静冷笑道:“看你不顺眼就要‘灭口’?若是有过,无论打杀、鞭杀、绞杀、砍杀,她们是家主,你是奴隶,都没有人好说什么。‘灭口’的意思好像不是指这些。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叫她们如此忌惮你?”

“……”马药婆半天说不出话,只那眼睛一眼一眼地睃着上首这位皇后。

贼眉鼠眼,叫人一见就讨厌。翟思静泠然道:“既然我给你机会你不愿意说,那么你就还回廷尉那里,该受什么刑罚就受什么刑罚好了。”

提气吩咐把马药婆送回廷尉那里去。

马药婆吓得肝胆俱裂,流着眼泪说:“那可否请娘娘摒开其他人,我悄悄和娘娘说。”

翟思静看她镣铐加身的样子,使眼色叫身边的人都离开。

“你说罢。”

马药婆低声道:“这其实不是奴的错……有一天啊,贺兰家的大夫人拿了两缕头发给我……”把她施行萨满巫蛊术,帮着谁固宠求子的事儿说了。

还不忘补充道:“奴真心不知道是对谁做的法!原以为是贺兰大夫人要想再生个小郎,她又说不是……两缕头发都拿丝线扎着,实在看不出是谁的……只不过听说那药酒是往宫里送的,当时奴呀,心里就一‘咯登’,想着要犯大事儿了……其他的奴真的不知道!”

她口口声声“不知道”,但翟思静连起来略一想就明白过来:那个时间段是杜文奉太后到贺兰部巡幸的时候,陪同他去的是贺兰温宿,而从上一世起,贺兰温宿就是这样表面温和、人畜无害,而内里无数暗谋的女子。她对杜文爱得狂热,而始终爱而不得,这样的事做出来一点都不奇怪。

翟思静心里有勃勃的怒气蓬发出来,问道:“那你做什么法术?!”

马药婆不意刚刚看起来温和的这位可敦会突然疾言厉色,瑟缩了一下说:“其实就是把头发丢在火堆里,祭了青牛白马。然后给大汗送了些加了鹿血酒和虎鞭酒的混合马奶酒。男人么,只要那啥,女人不就能生子了?……”

“这对大汗有什么坏处?”

“没有的!没有的!”马药婆连连摇头,“酒都是寻常的酒,绝不害人。法术么,我并不是萨满出身,照着念念而已。我后来看了看唱的傩歌,好像还唱错了……大概叫人梦回另世,浮游一番也就罢了吧。要知道,毕竟情蛊这种,可不是三两天就能造出来的……”

翟思静略略放下心来,然而想着杜文,心里就恨这马药婆,更恨贺兰氏。

要处置贺兰温宿,这确实是收网的契机,但是她虽然是可敦,处置其他嫔妃也得立得地步,免得外面传出不好听的名声来。

翟思静命人把马药婆一并带着,到惠慈宫门口求见。

闾太后听一听,连起来想想就明白过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说:“很好,很好,今日从内朝起,先做一个了断。明日再处置外朝的贺兰。雷厉风行,就不怕他们翻天。”

接着命令道:“把贺兰昭仪带过来。”

翟思静小心地瞥了瞥闾太后,闾太后斜乜着她笑道:“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你是贤后么!”

话酸溜溜的,但翟思静很快发现这个“恶人”她确实做不了——闾太后的心性手段,乃至毒辣的程度,是她远远不敌的。

贺兰温宿到了惠慈宫之后,闾太后根本就不见她,也不叫马药婆与她对质,直接下令道:“备着鞭子,问贺兰昭仪,说她在贺兰部做下的坏事被举发了,现在招供,不过一死,若有延迟,便是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是长辈,责处后辈的子媳——哪怕有着昭仪之尊——也不要紧。

翟思静很快听见外头鞭笞的声音。

贺兰温宿大概从没遭过这样的苦楚,惨呼声夹杂着求饶,然而问讯的关口,她倒也能死死咬住牙关,含着血泪说:“没有……妾真的没有……”

太后慢慢地喝着茶,冷笑着。少顷扭头对若欣说:“我倒忘了,还有一个一并办了吧。贺兰索卢,秽乱宫闱,罪不可恕。”

翟思静看看闾太后的大肚子,正不知她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把自己怀了面首孩子的事揭发出去。

却见若欣毅然道:“是!太后养奴婢这么些年,当做心腹,给予荣宠,现在该是奴报答的时候了!”拔脚往外。

太后在后面吩咐着:“哦,别忘了先拔了索卢的舌头,免得他胡言乱语,坏我的名声。”

闾太后吩咐完,继续品尝着奶茶,行动优雅娴静,半晌说:“你呀,还是太优柔,杀伐果决,就是心里得完全没有慈悲。挡你道的,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

但旋即又笑着:“不过吧,杜文大概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善意,叫他放心——不像我,他呀,连我都不信呢!”

她缓缓啜饮着茶——就着外面鞭笞的声音、拔舌的声音、惨烈的呼痛、发不出叫喊的呻唤……她也坦然淡定,全然无所谓一样。

最后笑道:“若欣才是个好孩子。索卢搞大了她的肚子,她就是我最好的刀锋,丢出去就能弄死贺兰家这几个不要脸的男人。”

秽乱宫闱,是贺兰索卢奸.污了太后宫中宫女,肚腹中的孩子是最好的明证,宫女的指证无可驳斥。不光贺兰索卢,几个英俊的贺兰家男儿,全数牵丝拉网,一概打尽,全数下了狱。

对贺兰家而言,山雨欲来。

第127章

贺兰索卢投入廷尉监牢审理,据说用的第一道刑就是拶子,双手十指指骨尽碎,也说不出话来,点头摇头间就定了罪。逼.奸太后宫中宫女,往重里算就是“秽乱宫闱”,廷尉少卿送来的定罪折子是“大辟立决”,也就是说不等杜文回来勾决就可以处死。

还有几个贺兰氏的侍卫一道牵连,不是“知情不举”,就是同样的“秽乱宫闱”,但凡与太后有染的,都是连话都没法说——廷尉也不必他们说话,三木俱下,只要一个供状即可。

翟思静略略犹豫了一下,想着这其实就是一场战争,再想着闾太后狠辣的模样,明白自己也不能拖后腿了。于是朱笔批复,用上杜文的小印。这些人论死的论死,监.禁的监.禁,雷厉风行。

但紧接着就是在京的闾氏诸人,原来就掌握着一些中军兵权的,团团围住了在京的几家贺兰,不知怎么搜检出违制的刀枪剑戟,甚至还有违制的衮服冠冕。奏报上来,千万双眼睛盯着,翟思静知道这又是太后的好计,但这次,她想着上一世自己的儿子和家人就是被杜文这样栽赃而处死的,终于踌躇了,那一枚小印晃了又晃,没有在廷尉的折本上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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