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能?”祁轼不理他,挣开他的手。
乐央抬起头对她笑笑。
看来他系好红线了,可是祁轼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一点都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轮到乐央落子,他却蹙着眉站起来,走了两步,好像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下。
走到程梨的横枝旁,伸手一晃。
大概也把红线系好了。
梦到了这里,突然变了。
程梨发现,这次还是沃若园的梨树下,却换了人。
握着程梨手的,竟然是程妈。
梦里的程妈面容秀美,比现在年轻,穿了件绿色的长裙,仙气飘飘,正拉着程梨的手问:“非要去人间吗?”
程梨正在说服她:“月鸯仙君说,这是进监天司前的考验,一定得去。”
程妈想了想,坚定地说:“那我陪你一起下去。”
程梨笑出来,指了指满树梨花:“妈,你有这么多孩子,早晚有一天个个都能化成人形,难道每一个要历个劫什么的,你都要跟着去吗?”
程妈语调固执:“我不放心。你不让我去,我就不放你走。”
程梨无奈:“妈,你可真是操心的命。”
程妈温柔地笑着。
程梨妥协:“下去也可以,不过,这些年我太淘气,让你操了那么多心,这次去人间,你只管吃喝玩乐,轮到我照顾你,宠着你,好不好?”
程妈搂住程梨,应付她:“好,都听你的。”
这时,一个男人匆匆过来了,竟然是程爸。
程爸先对程妈施了一礼,程妈急忙还了一礼,两个人眉目含情,好像都有点害羞。
梦里的程梨立刻很有眼色地对程妈说:“青澄君难得从人间回来一次,你们两个聊吧,我玩去了。”
梦里的程爸也比现在更年轻,更英俊。
程梨心想:原来爸爸那时是什么“青澄君”,好像正在和妈妈这棵梨树谈恋爱。
程爸却把程梨叫住:“等等,我过来是为了你的事。我虽然在监天司,但是常驻人间,祁轼上神不认识我,所以你这次去人间,月鸯仙君派我也跟着过去,做你的父亲,方便协助你办事。”
程梨高兴:“我妈也说要去。你们两个这些年一个在天宫,一个在人间,难得见一次面,这次你做我父亲,我妈做我母亲,不是刚刚好?”
一句话,程妈的脸刷地红了。
程爸却很坦然:“好。你们两个会过一次胎,暂时忘了前尘往事,我要配合月鸯仙君,所有的事全都会记得。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俩的。”
梦就到这里断了,程梨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祁轼光裸的胸膛。
他把程梨抱在怀里,还在睡着。
程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起他的手。
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程梨念诵乐央教的显形红线的口诀,轻轻一弹,一个泛着金光的红圈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显现出来。
程梨再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是一个红圈。
两个红圈之间缓缓现出一道金红色的影子。
程梨这样动,祁轼好像醒了,仍然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叫了声:“梨梨?”
顺手把她按回怀里,把头埋进她的肩窝。
他的头发亲昵地擦着程梨的耳鬓,呼吸吹在程梨的肩膀上,有点痒。
程梨睁着眼睛,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推开祁轼。
“乖,你自己睡,我去喝点水。”
程梨走了,祁轼唔了一声,好像对怀里空了很不满,顺手抱住程梨刚刚枕过的枕头。
程梨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出了祁轼的房间。
外面的灯照常亮着,寂静无声。
程梨在他的房门口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这一段时间,早就渐渐地把这里当成家了。
已经很久都没意识到,这里是Bravo的顶楼,是祁轼的私人领地,房间里睡的是自己的老板,其实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祁轼在人间仍旧还是天上的那个祁轼,冷淡,毒舌,对所有觊觎他的人不假辞色。
要不是因为这根红线。
程梨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红线。
门前明亮的射灯晃得人眼花,程梨躲开几步,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快步走向月老办公室。
月老办的门虚掩着,里面有人。
乐央仍旧穿着他的粉西装,站在放姻缘簿的架子前,随便翻着架子上的册子。
他先看了一眼程梨,目光随即落在她手指上已经显形的红圈上。
“你都想起来了?”乐央问,一反常态地没有笑。
程梨不太想跟他说话,径自走到办公桌前。
“我问过你的意见,是你自己同意要来人间和他连红线的。”乐央分辩。
程梨拉开抽屉,淡淡答:“这就是我没有把末离召过来把你劈成两半的原因。”
乐央攥了攥手里的册子:“我开始时只不过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祁轼你们两个会那么……”
“开玩笑?”程梨瞥他一眼,“你的玩笑开得真认真,一步一步,环环相扣,我爸是你的人?我家破产也是你故意做的吧?”
乐央半天才答:“我觉得把你弄得惨一点,祁轼会更容易喜欢上你,他这个人壳太硬,得想办法先软化一点……”
“你真专业。”程梨嘲讽,想了想,“我那次被人绑走,也是你干的?”
乐央有点尴尬:“我真没把你怎么样,我现在就把你忘了的那段记忆还给你,你看看就明白了。”
乐央抬抬手,一道白光射向程梨。
一段一直以来死活想不起来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那是当初被债主绑走的那天,程梨被带到一个房间里。
有人送来三菜一汤,菜是糊的,汤是黑的,散发着刺鼻的怪味,妥妥的黑暗料理。
乐央当时就在房间里。
他说:“吃一盘菜,你家欠的债就免掉一百万。”
有这种好事?程梨看他一眼,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吃。
虽然难吃得要命,程梨还是捏着鼻子,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全吃光了。
“还有吗?”程梨问。
乐央一脸无语。
“有就尽管上。你信不信,我不光能把我家的债都吃完,还能把你吃到破产。”
原来这段丢失的记忆是这样的。
程梨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家里欠的债被轻轻松松抹掉一半。
乐央投诉:“程梨,你吃的黑暗料理都是我做的,你知道吗?祁轼以前每次逼着我吃的,比你吃的那些难吃一万倍。”
程梨生气:“他逼你吃难吃的东西,你干嘛要找我麻烦?”
乐央小声:“我本来打算让他知道,他老婆就是吃了可怕的黑暗料理才丧失味觉的,让他心疼,然后良心发现,少逼别人吃那种东西。谁想到他突然就变成厨艺高手了呢?”
程梨无语:“可是你给我的那些菜,也没真难吃到能让我丧失味觉吧?”
乐央声音更小了:“我在菜里加了药,是药仙采葛那里拿的,能封闭味觉。”
程梨一字一顿:“乐央,你——是——有——病——吗?”
乐央争辩:“家里破产,被债主抓走,还被逼吃了什么东西,丧失了味觉,你不觉得这个卖惨人设连祁轼那种铁石心肠都能打动吗?”
程梨:“……”
乐央上前几步:“这件事是我不对,小梨花,我现在把味觉还给你。”
他在桌上放了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这药吃了就能恢复味觉。”
程梨没去拿,问:“然后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祁轼,你给他绑了根红线?”
“我改主意了。”
乐央望着程梨。
“这些天看着你们两个高高兴兴地筹备婚礼,我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小梨花,我会帮你保守红线的秘密,你们两个,就这样好好地长相厮守下去吧,那根红线,足够让你们两个仙缘永结。”
程梨认真地看他一眼。
乐央笑笑:“虽然不能看着祁轼气疯,有点遗憾,可是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曾经狠狠地摆过他一道,就够我偷着乐的了。”
程梨什么也没说。
她垂下头,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样东西。
是那把金光闪闪的剪刀——鸾齐。
乐央诧异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