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想的不过是,秦昭总喜欢督促他学习,所以眼巴巴地让她给讲,结果人家对这本漫画书看的来劲。
两人拌嘴未停,直到施舫过来推开了门,送上一盘洗好的水果。
出去的时候孟梁喊了句:“妈,你怎么不随手关门。”
施舫和孟兆国在客厅坐着看电视低声说着话,闻言喊了回去:“昭昭是小姑娘,跟你在一个房间里还关着门,像什么样子,不许关。”
“哦。”他吃了呵斥,不大情愿地应了句。
秦昭双手举着漫画遮住了脸,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孟梁扭头看到,下意识地也扬起了嘴角。
又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秦昭回到家,却不想张书和已经在家了,秦彰房门紧闭,她大概是心情也不安顺,挑了秦昭的茬说上几句。
冷言冷语加上丝毫不分正眼瞧她,是秦昭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
沉默着回到房间,手机上还有另外的烦恼在骚扰。
三天两头的陌生电话,或是谩骂短信,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来自宋安然那个小混混前男友。
练就了铜墙铁壁的功夫,面色不动地删除再拉黑。
晚上和宋安然的闺蜜夜话时间,还要试探着问一句:你和那个男生没有再联系吧。
宋安然好久才回复:哪能呀,你放心。
高中时代大多就是这样,日日琐碎平常,古井不波般的学校家庭两点一线。
只是偶有暗伤,谁也难逃幸免。
高三的记忆之于秦昭,尤其是从那个寒风呼啸的2014年到来之后,好像总是在奔波。
要么是乘着黑漆漆的清晨出门上学,要么就是下午五点钟的黑夜里赶往补习班。
小城的公交车是那么的相同,经纬纵横着带她四处穿梭,可怎么开也开不出这片土地。
苦涩中也有一些星光闪耀的时刻,秦昭站在公交站点,朝着车要来的方向张望,她总是这样急切。
望不到该来的白色公交车,仿佛精灵打了一个响指,视线所及的排排路灯亮起,她又是被上天眷恋的女孩了。
一如十六周岁那天飘落祥瑞大雪,路灯也要为她照亮前行的路。
然后,那天的结尾有些狼狈。
几近年节的公交车挤满了人,年前最后一天补习结束,秦昭呆愣愣地下了车,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人也要缓一缓才活得过来。
立在小区对面,总觉得身后的书包有些摇晃。
迟疑了几秒,正打算拿下来看看,就听到了纸张被风吹刮的声音。
一回头,飘着自她书包里出来的试卷,忘记是名校考题还是专项训练,通通飞舞着,像是提前对高考起义。
四周投来目光,那时候大概已经在为老人摔倒了要不要扶产生争论,秦昭在公交上遭遇扒手,书包张着鳄鱼的口,无人敢上前提醒她合上。
目光之中有怜悯,有好奇,也有小孩子无知的嬉笑。
秦昭赶紧把能抓到的抓到手里,不管有没有用,攥的出了褶子,有的团成了团,再通通塞进书包。
咬紧口腔内壁的肉,一滴眼泪都不能落出来,告诉自己成长总是要有些难堪,这很平常。
她打心底的有那么丝除不掉的自卑在作祟,自尊心便高于常人,除了学习其他的心思都花在缝缝补补这层脸面上。
孟梁在马路对面旁观,握紧了拳头,忍住跑过去帮她的冲动。
然后偷偷跟在秦昭身后,一步一步走进小区,看着她从超市后门进去,很快抬着箱矿泉水出来,有些吃力。
走不到十步,彻底放下了箱子,更像是力气不够而摔下去的,人蹲在地上。
那情景不论过了多久孟梁都记得清楚,旁边有清扫堆积的雪,染上了些黑,脏兮兮的,地上是块块界限不分明的薄冰,秦昭穿了件长羽绒服,捂在脸上的手红的发紫。
他少年时代的心软了整颗,从未敢想自己会那么疼爱一个女孩。
大步跑了过去,克制着蹲在她旁边,问不出口怎么了,因为他知道刚刚发生什么。
只叫了句,“阿昭?”
秦昭低声的呜咽停不下来,整个人几乎跪在地上,孟梁忍不住,还是张开手凑近,终于把她揽入怀中。
“阿昭。”
她骤然变得嚎啕大哭,抓住他衣服,肩膀起伏着。
男孩生涩地拍打她后背,再顺着向下轻抚,听她哀怨着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难啊……”
那是属于彼此的第一次拥抱,孟梁像是冬日里在外面走了太久后进入温室,脸颊红又烫,庆幸自己有保持运动,支撑着秦昭压过来大半的力。
他深爱的女孩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可他心跳加速仿佛万马奔腾。
孟梁好纠结,不知道自己该憎恶寒风凛冽的2014,给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孩施加如此多的磕绊;还是应该感念落雪轻柔的2014,把他默默珍爱的女孩送到自己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埃莉诺和玛丽安娜是李安的电影《理智与情感》的两个女主角。
谢谢留评的小可爱们,爱你在心口难开!
第19章 星(4)
后来,孟梁毫不费力地抬起那箱矿泉水,放慢了脚步陪着秦昭往家里走。
她一直在用手扇风,想让脸蛋别那么红,眼睛是最红的,根本不敢再碰。
“秦彰一直喝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家里没有了我妈让我带上去一箱。”
家里的日子不论过的好与坏,秦志忠和张书和对这个儿子的挑剔一贯满分包容。
声音还有些闷闷的,秦昭主动开口解释,孟梁傻呆呆地点了点头。
“你下次叫我好不好,我保准比你闲,你一个电话我就从楼上下来,两分钟就到。”
你有没有感觉到过,被关怀比被冷落更加催泪。
秦昭刚缓过来的那些情绪,被孟梁一句话又打回原形,她伸手轻轻给了他一拳,颤抖着声音怪他:“你怎么还惹我哭啊。”
他有些不知所措,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泪水来的这么快,又这么莫名。
两人已经进了楼门,孟梁把水放下,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又害羞着尴尬缩回去,只能看着秦昭用手擦拭的特别狠,是为了把眼泪彻底挤回去的那种狠。
“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秦昭擦干净最后一滴泪,做了个深呼吸,有些不自觉地嘟嘴瞪他,“老实抬水,别想占我便宜。”
她刚哭过,梨花带雨的,眼睛红、鼻子红,头发也有些乱,最致命的是眉眼不自觉露出来的娇态,和平时冷冰冰端着的样子大相径庭。
那样子太让他心动难抑,孟梁无声端起箱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嗓子又干又哑,全然感受心跳的异常迅速。
寒假,孟梁班级组织滑雪,好多同学都去了。
寇静静是听说孟梁去了后才报名的,仍旧是很有偶像包袱地披着及腰长发,风一吹起来飘散着有些唯美,她太张扬,孟梁自然也看到了。
他那一刻想的却是,秦昭的头发就没有这么长,刚认识的时候过肩及胸,现在也就刚没过胸。
又想,寇静静那种头发太长,不好看,秦昭的才好看。
杨舟帆摔了不知道多少个狗吃屎,笨的孟梁都不想再浪费时间教他,自己滑了起来。
结果那个披着头发、明显会滑的女生总故意撞到他旁边,不知道多少次后,孟梁停在原地,轻笑着说了句:“寇静静,你怎么这么不含蓄啊?”
大概是她戴着滑雪镜的原因,本来就直白大胆的人更加肆意,微微抬着头说:“我跟你含蓄什么呀?”
这半学期她对他示好就没断过,除去在学校三天两头地送饮料送零食,大多进了杨舟帆的肚子,还有几次被老师抓到挨了批评。
QQ上的消息里,节日祝福比手机的日历APP送的还勤快,且喜欢深更半夜找他“谈心”。
孟梁是拒绝的再不能更冷漠了,她还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半年前还是个死胖子,你眼光不行……”
“可你现在不是了呀,我不在意你过去怎样。”
杨舟帆从远处蹭着过来,没收住劈叉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孟梁哀怨道:“梁子你带带我呗。”
孟梁皱眉看了眼寇静静,“我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撞我了行不,下回我躲你远点。”
起身拉起来头上写着救命稻草四个字的杨舟帆就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