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人来了。”任勋出声提醒了一句。
程黎合上文件，看也不看寇萱，扬手在前方一指，“坐。”
寇萱没见过这样的矜贵公子，一下子被他的气场摄住了，没有动静，还是经任勋又提醒了一边才坐过去。
“有什么想喝的？”
“不、不用了。”寇萱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你说……你说阮老师知道了录、录音笔的事情。”
“她不知道，我还没有和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程黎端起微凉的咖啡，拿小勺搅了搅，“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寇萱听到阮丛丛不知道她从阮姚姚那里拿录音笔的事情，吊着的一颗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提心吊胆起来。她大脑有些混乱，程黎的问话她一时间没能听清。
程黎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寇萱不答。
程黎叹了叹，“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从现在起算，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你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耽误自己一辈子吧？是阮老师对你不好吗？打过你还是骂过你？”
“都没有。”寇萱小声哭了起来，“阮老师……阮老师很好，像姐姐一样，从来不拿架子，对我们班上每个人都很好，对我也很好。我成绩不好，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我，我学画画就是她一直在鼓励我。开学我请假学画画，她还一直发信息问我学得情况。她比谁都关心我……”
“所以你反过来就这么对她？”程黎笑得讽刺，“你知道什么是恩将仇报吗？”
“不是的！我不想害阮老师的！”
“不想害她？”程黎“砰”地一声将瓷质的被子扣在桌面上，语气斗转严厉，“你虽然还未成年，可也不算小孩子了，你知道现在一句无意的话放出去会引起什么波动吗？我告诉你，万一有什么事，你阮老师丢了工作是轻的！你不要觉得好玩，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就毁了一个人一辈子，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小女孩心灵脆弱，经不住他连唬带吓，终于崩溃大哭起来。
“我不想这样的！”寇萱抱着脑袋无所遁形，“我没想害阮老师，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爸爸妈妈出了车祸，我妈妈去世了，爸爸在ICU抢救了很长时间，最后虽然救回来一条命，可是截肢了，以后根本没有办法工作挣钱。我爸爸住院家里借了很多钱，往后的治疗也需要花钱，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很长时间不去学画画，一天打好几份工，可还是攒不到什么钱。那个姐姐答应给我一大笔钱，我可以用这笔钱还账，剩下的给我爸爸治病还绰绰有余。只要我把录音交给她，这笔钱就会立刻转到我的账户上。我也要生活的！”
“你要生活，就不管别人的死活？”程黎淡淡地问。
寇萱哭得一塌糊涂，抽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程黎并不打算放过她，“你家里困难，我可以理解。但是，困难不是做坏事的理由。寇萱，你要知道，做人是要有底线的，人心决不能坏掉。有一句话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即便对一个陌生人都不能昧着良心加害，更何况是对自己的老师。”
“我……对不起，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从寇萱来到这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没有办法了”，程黎并不觉得她可怜。
“寇萱，你是阮老师的学生，我才和你多说这几句。天无绝人之路，你才多大呀，只要狠下心来去闯，总有一天能闯出一条路来。不过你记着，这条路一定是正途，而不是邪魔外道，违法的事情是决不能碰的！你的老师苦心孤诣教了你这么多，难道就是要你去昧着良心违反法律去赚钱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阮老师！”
“录音笔还没有交过去吧？”
寇萱点点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把到现在为止录得东西都删掉，把录音笔交给我，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不会有人去找你的麻烦。”程黎拿出钱夹，抽出一张卡从桌子上推过去，“你画画的很好，我看到过你送给阮老师的生日礼物，那副画阮老师放在了相框里，很宝贝，谁也不让动。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管怎么说也得考上大学给自己寻个出路。”
“录音笔不在我这里。”
“什么？”
“录音笔不在我这里。”寇萱又重复了一遍，“我很久没来上课了，害怕被阮老师发现异常，不敢录音，把录音笔交给别人了。”
“你给谁了？”
“崔浩。”
第42章
“阮老师在吗？”
崔浩裹着他印有骷髅头的长款羽绒服，敲开了病房的门。
周培兰夫妇还有事情，与程母寒暄过没停多久就离开了，病房内只有程母在陪着她。此刻程母正在卫生间内洗水果，卷着袖子端出一小盘摆放齐整的苹果出来。
“你是哪位？”
阮丛丛迷迷糊糊睡着，稍有动静就醒了。她撑着胳膊从病床上坐起来，惺忪的睡眼努力睁着，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阿姨，是我的学生。”阮丛丛讶然，“崔浩，你怎么过来了？”
如果说她班里的学生过来看她，倒也情有可原，可这崔浩是隔壁班的学生，平时她待这位同学也与常人无异，不显得多亲厚，怎么她自己班里一个没来，倒是这孩子先提着东西过来了。
“阮老师，我听我们班主任说你车祸受伤了，过来探望一下！”
“谢谢你呀！”
阮丛丛觉得既然孩子一片好心，她就不能斤斤计较，不过为人师表，还是忍不住多唠叨几句，“你来看老师，老师心里特别感动，不过记着，现在学习为重，这个点你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出来和你们刘老师说了吗？”
“我请假了。”崔浩低着头磨磨蹭蹭捱到阮丛丛病床边上，把买来的水果递过去，“老师，这个您收下！”
“来来，孩子坐下！”程母一听是阮丛丛的学生，笑眯眯地拖过来凳子，有拿了果盘中最大的苹果塞到他手上，“坐下吃个苹果，歇一歇。怎么来的，外边冷不冷？”
“谢谢阿——”崔浩脱口而出就要喊程母阿姨，又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话到嘴边赶紧改口，“谢谢奶奶。”
不过他抬头瞄到程母年轻新潮的打扮，觉得“奶奶”这个称呼更加不对劲了。
他一手握着苹果，另一只手把果篮递到程母手上，“我给阮老师带了些……带了点小礼物。”
“这孩子可真懂事！”崔浩的模样很讨程母喜欢，她在崔浩的寸头上揉了一把，朝阮丛丛称赞，不过没有伸手去接果篮。
阮丛丛道：“崔浩，你把水果拿回去，自己吃了也补充点维生素。”
“我特意给您买的，您得收下！”
“行了吧，我也不缺你一口水果吃，你的心意老师领了，拿回去吧。”原则问题上阮丛丛绝不含糊。
崔浩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又很快地铺开。
程黎的信息在此时发送过来。
消息铃声是阮丛丛特意设置的，和其他人不一样，阮丛丛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
“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吗？”
阮丛丛不多想，回过去：“你妈妈过来了，还熬了鸽子汤。”
程黎：“……”
“只有我妈妈在？”
阮丛丛：“还有我的一个学生，刚刚过来看我。”
程黎那边就没有再回复。
阮丛丛收了手机，朝崔浩说：“我等会儿和刘老师说一声，你还是去回学校上晚自习，知道吗？”
“我真的请假了！”
“上个星期在广场我碰到你，你不是也是请了病假出去的！我告诉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在我这里，只有好好学习一条路，别的没商量。”
“行行行，我回去上课。”崔浩把果篮放到了地上，站起来，“老师我走了！”
“把东西拿回去！”阮丛丛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强行把果篮塞到崔浩手里，“自己还要花爸爸妈妈的钱上学，不花在正经路上整天就知道败坏！回去自己吃！”
崔浩推拒：“我不——”
“孩子，听你老师的，把东西拿回去。你有这份心意就难得了。”程母很喜欢这样尊师重道的学生，拍拍崔浩的肩膀，“你们阮老师心里高兴，至于这些水果，阮老师也不缺你这一口，自心意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