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一提,南宫霁才想起此来的初衷,便道:“今日晨间,北主赫留宗旻忽到访府上,滞留闲谈半日方去。想来此事应与陛下知晓!”
始料未及,越凌方端上手的茶盏忽而轻颤了下,发出轻微的碰触声,虽未见茶水溅出,却惊到了左右。一旁的黄门忙伸手接过。
诧异过后,越凌却还犹信犹疑,虽说宗旻先前确是问及南宫霁,然已教他敷衍过去,之后也未再提起,那今日,又为何出此意外之举?一时虽觉蹊跷,然见那人一脸正色,想来又绝无可能是胡乱编造!因是忖了忖,便道:“那,他今日前去所为何事?”
那人故作平淡:“无他,但闲极无趣,到府上一叙而已。所言不过近时京中见闻,以及前日宫中饮宴。。。”,略一顿,似刻意与他留些悬念,轻为一笑,面上却添几分莫测,“还有,便是当日官家北上时些琐事!”
越凌似觉后背一热,转眸望向那堆放得有些凌乱的奏折。一时虽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却寻不出应对之词!头又始作痛,也或静坐太久之故,胸中颇为气闷,便欲起身一走。孰料方踱出两步,却觉头晕目眩,忙伸手扶住几案,才不至跌倒。
闭目定神,良久,方觉好些。睁眼,才知不知何时已落入那人怀中,额角也有一手正轻按揉着!心中那软处自是一动,却又百般无奈:“霁,那事。。。”
那人动了动嘴角,欲强出丝笑意宽慰于他,却终还是教一声轻叹取代了:“此刻,还是莫言其他了,你要我安心,便即刻宣太医入内细诊一诊你这宿疾才是!”
他既明理,越凌自不能拂了其人好意。当下便命传医官前来。
尚药奉御孙世骧,以针术绝妙著称。经他施针过后,越凌果觉神清目明,精神也似好转了些。但问起症结,世骧乃道风寒所致,而劳累至脾胃不和、气血不足,亦是一因,至于血於之症,但言自脉象倒不得显见,因而眼下当以散风寒、补气血为首要。
南宫霁虽还存些疑虑,然思来这孙世骧为医官院首,素享盛名,所断应不至出错,而含糊其辞,或仅是谨慎之故;至于朱贵善,毕竟区区一介乡间草医,且也自言学艺不精,想其人医术自不可与世骧并论!如此,便也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间的吃醋日常。。。
第118章 释疑
这一日,宗旻果然出游在外,未尝入宫!只是此间话题,依旧绕不过他去。
南宫霁虽不欲咄咄逼人,然而心思却不自主流露于面上,但说此等事,不曾挑破倒还可含糊将就,权作不知也罢!只一旦教戳穿,致疑窦升起,便再难轻易得平息。
想那二人当初在北朝,乃是朝夕相对,再说一人素怀念想,一人身不由己,要说相安无事,乃是自欺欺人罢!何况越凌于此间事当初尚对他百般隐瞒!便因此南宫霁心中存有怨气,思来也是人之常情。
只又怎知,当下越凌心中,实也是懊恼丛生:不知何处怠慢了那赫留宗旻,竟凭空与他生事!到如今要消除南宫霁的猜疑,却谈何轻易?
既各怀心事,欲说还顾忌,自皆是言不从心。
终还是谈及前日宫宴,越凌自怕他不悦,遂道:“我想若教你来,恐宗旻又出妄举,然当下无论狩猎野游,皆是不妥!遂只得推说你足伤未愈,免了生事。”
南宫霁忖来此确是不无可能,便也一笑了之,却道:“说来,他今日倒果真提到,明日但得空,便要与我再行较量!”
越凌原便是忧此,忙道:“你如何说?”
那人玩味一笑:“他既有心,我本不当推拒!”
越凌急道:“你怎可应他?!我不欲教你入宫,便是怕生事端!须知你与他相争,胜负皆无益!”
南宫霁却不急不躁:“他是一朝之主,专行独断,言出怎容我不从?”
越凌教他驳得无言,当下一拂袖:“那便随你!只莫怪我未提醒你,你与他相争,权且先想清后果!”言罢,转过头去再不理会他。
抚上那因气恼而起伏不止的双肩,南宫霁轻一叹:“我话还未完,你却又急着置甚气?他虽有此意,然未得你点头,我怎敢应?!”
那人侧目:“果真?”见他颔首,转身便一拳砸在他胸前:“那你方才,乃是又戏弄我?!”
眼看雷霆震怒将起,南宫霁却丝毫未显惶恐,反抬手轻握住那还停在胸前的手,摩挲着:“看你成日为朝事烦扰,不过引你一笑而已,孰料你这般轻易便信了!也罢,皆怪我,与你赔罪可好?”
那人不语。
他又顾自道:“然说来,我若果真与他一较,你以为孰人可取胜?”
稍一静默,那人的声音略显沉闷:“孰胜孰负与我何干?但万一现何不测,吾只知拿你问罪!”
此言,自还是无法震慑那人,反之,他却还得意一笑:“这般说,你不许我与他争,实是为保全我?!”
回应他的,是那人的一声轻嗤。
良久,终闻那人转了好气:“你但避他些,他再过个两三日便回去了。须知他在此,我长时不宁,惟怕出何不测,你便与我省些心力可好?”
那人却显为难:“然我避他,他却未必肯依啊!若他再如今日般上门寻衅,我该如何?”
越凌一哼:“你素来戏弄我有法,却无足应付区区一个赫留宗旻么?”
南宫霁想了想,似乎倒是此理!当下也无心再多言,罢了,诚如他所言,区区一个赫留宗旻,实是不值得费那许多心思。。。遂。。。不如。。。
一把拉过眼前人,出其不意狠狠吻了下去,一手也乘势探入他衣间。。。耳中纳入的一声轻呼,含着三分嗔意,且带七分纵容。。。
时辰已不早,出宫前,南宫世子以为,还是将正事做了。。。
第二日。
已近巳时,一早的繁碌过后,出城的道路上终是松畅了些。人流车马的喧嚣声中,一辆蓝盖马车不疾不徐向南驶去。
车中,二人相对而坐,已许久无声。
眼看将到地方,又历了一路静默,终有人按捺不住,先行出言:“既已来了,你却还作甚犹豫,难不成数年未见,竟已连马也上不得了?”闻声竟是赫留宗旻。
对面之人一声浅叹:“我有足疾在身,自上不得马!”
宗旻一嗤:“你那点小伤本不足道,况且早已痊愈,自无碍骑射!我看本因断不在此,而是你心中胆怯罢!”
受此一番奚落,对坐之人却并未现何恼色或不悦,面色且还平淡:“我长时困于城中,骑射之术,早已荒废,自不能与你相较,想说胆怯也是必然!如此,我看还是免了那番较量罢,你若定要得出个上下,我认输便是!”
不想此言一出,倏忽倒将宗旻激怒了,跳将起:“不成!”车内本促狭,他这一起身头便触到了车顶,却顾不得痛,怒道:“如此,我胜之不武!而你不战而屈,更是奇耻!却不怕人耻笑?”
言已至此,不想那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宗旻自更恼急,道:“你究竟为何不愿与我一较?”
那人且沉吟,似颇多无奈,叹过一气后,才不疾不徐道:“与你这番比试,于我又有何益?输了,面上无光;要赢,却又岂敢?!”
话音未落,便闻宗旻急斥:“一派胡言!言下之意,难道以往比试,你皆还让了我不成?!如此,今日这一较量,愈发不容你推却!你但还拿出全部本事与我一较,看吾辈可果真是心胸狭隘!”
闻此,对坐之人讪笑不语。
宗旻言既出,自然心意已定,也不容他置辩,一掌拍下:“你既有此顾虑,我便在此定下一约,今日比试,无论结局如何,皆不可为外所知,且事后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
那人似迟疑:“这。。。”心意显有所动摇。
宗旻怎会错过此机,即刻补上道:“且你若赢了,吾还可许你一求!”
那人转头望向窗外,沉吟却未再推脱。
不远处,山下的枫林早教秋霜染红透,如火如荼,似云似霞。
如此胜景,教人胸臆亦为舒展,一笑回头:“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应再推脱,然我这伤当下确还未好透,骑射自逊你一筹,不如改比其他如何?”
宗旻自无不可,乃道:“另比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