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后，黎瑾来给她开开门，黎珞小声问道：“妈怎么样了？”
黎瑾摇了摇头：“从东哥来通知后，一屁股坐在了哪里就没动过。不哭也不说话，看上去怪吓人的！”
“收拾东西，外面有车，咱们现在就过去。”
黎瑾去收拾东西，黎珞快步走向主屋，撩门帘进去后，步子放缓，声音放柔的轻唤到张红梅：“妈。”
张红梅慢慢转头看向她，目光有些涣散：“回来啦？东哥来通知，说你姥姥姥爷没了。”
黎珞走到张红梅面前，蹲下身，抓住她的手，特别凉，还有些僵，她轻轻给她搓揉着：“妈，外面有车，咱收拾收拾过去吧，去看看怎么回事，去见下最后一面。”
说完后，黎珞小心的把张红梅扶了起来，这时，黎瑾也收拾好东西过来了，黎珞对他吩咐道：“你扶着爸。”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到了张家。
远远的就见院里亮着灯，大门开着，门上挂着白布。
进了院后，就见两个老人穿着寿衣被放在凳子搭起来的两块木头板上，那寿衣还是夏天的寿衣。
“怎么不把爹娘放在棺木中，就这么直挺挺的在露天里？这大冬天的这么冷，你看爹娘都冻成什么样了？”张红梅颤抖的走到两位老人身旁，哽咽的问到大哥张洪春。
张洪春一脸无奈的叹气道：“我也想把爹娘放在棺木中，可…钱嘞？”
“老二去哪儿了？”二哥张洪全一脸怒色的问道：“从进门就没见到她，爹娘没了这么大的事，她一直在身边照顾着，也不懂得通知咱们？”“这你还没看出来，二丫头早不知道去了哪儿了！爹娘这样一看就是死了好几天了！要不是这会儿天冷，早就臭了！”张洪春也是很生气：“二丫头让她好好照顾爹娘，
她就是这么照顾的？等找到她了，得好好问问她！”
“张红惠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先去给爹娘买了棺木安置进去！这寿衣也不行啊，还是夏天的，还有贡品，香，金银元宝……”
听张红梅说了一长串的东西，黎珞一边在心里急着，一边感慨到现在的葬礼规矩真的好多。
以后人们追求仪式感，但其实很多真正的仪式反而都被简化了，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朋友圈里的伪精致。
这个年代人们才是真正的有仪式感，无论是各个节日还是在红白喜事上。
等张红梅说完后，张洪春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儿子张宇龙，苦笑道：“三丫头，你也知道哥是什么样的日子，这龙龙又要结婚了，我这边……”
紧接着张洪全也是差不多意思的一句话：“我那儿也不宽裕！”
张洪春和张洪全一个是当兵留在了外地，一个是上山下乡留在了外地。
两个人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回来一趟，这一趟回来还是带回的东西少，拿走的东西多。
张红惠对此也不高兴，但毕竟人俩是儿子，她当面也说不出什么来，就是背地里恨得牙痒痒。
前几年老头老太太还能做主，这几年两人身体不好了，也就不敢这样了。
张洪春和张洪全见东西少了，也知道是张红惠捣的鬼，为此对张红惠也有诸多不满，双方之间为此积压了挺深的矛盾，听说去年过年还大闹过一场。
老头老太太得指望着张红惠，自然会向着张红惠，因此张洪春和张洪全对老头老太太也有些埋怨，再加上两个人的情况是真的困难，就成了这样了。
说白了，还都是穷闹的。
黎珞默默叹了口气。
张红梅没有说张洪春和张洪全什么，扭头对黎珞和黎瑾说道：“你们俩记下那些东西没？”
黎珞和黎瑾同时点点头：“妈，都记下了。”
张红梅又看了眼黎刚，黎刚点了点头：“去吧。”
张红梅对张洪春和张洪全说道：“哥，这些东西我都买。麻烦你们还有龙龙，东东帮忙给搬一下。我老头腿不连利，珞儿又是个丫头。”
“行！”张洪春和张洪全立即答应道。
棺材店的买卖全年365，一天24小时，什么时候都会开门。
用他们行话说，那就是，这人死，可不会说是挑什么日子，还分初一十五。
他们买好东西后，因为买的多，棺材店还帮忙给运了一趟。
回家后先给两位老人擦洗了身子，换上免寿衣，放入了棺木中。
那边他们儿女忙活这些，这边他们几个小辈裁白布做孝服，孝帽和腰孝。
辈分不同，规格也不同，有很多的说法和讲究。
黎珞对于这种事是一点儿都不懂，她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只能张红梅说什么，她照着做什么。
等忙完后，已经下半夜了。
照理说，明天该通知亲戚们了，可这赶上大过年的，谁愿意来找这个晦气。
他们通知都不好张口。
但礼数上又必须通知。
张洪春是长子，他要一直守在老头老太太身边，所以这件事就有张洪全负责了。
张洪全满脸的不愿意。
通知完后，回来后，脸色更差了。
不过大家都忙着，谁也顾不上他。
原主和这家里都不亲，更不要说她这个外来户了。
黎珞这次之所以跟着过来处理这个事，主要就是担心张红梅。
她就那天进门看到两位老人的时候眼中噙着泪，后来就一直在忙。
她知道她是在故意让自己那么忙。
这几天，她的手什么时候摸都是凉的。
黎珞让黎瑾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过来帮忙，不需要的时候，主要精力就放在黎刚身上。
他们俩主要任务就是来照顾自家的两位老人的。
“妈，喝口水吧。”黎珞把一杯热水端着放在了张红梅手边，抓起她的手，让她抱着杯子暖暖手。张红梅特别的听话，你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422章 要债
她这个样子，黎珞反而很是担心。
“妈没事。”
黎珞正犹豫该怎么劝张红梅的时候，就感觉张红梅拍了拍她的手。
张红梅双手抱着杯子，看着院外停放的两具棺木，轻声道：“无论后来他们怎么对我，可总归是他们生了我，让我来到这世上，小时候也对我很好。没能伺候他们，死了最起码让他们能体体面面的离开吧。人总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心安。”
“妈，你想做什么，都行！有我在！”黎珞抱住张红梅。
张红梅靠在她的怀里，声音有些发飘的说道：“妞儿，妈一下又没爹又没娘了。”
这句话听的黎珞特别心酸。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心痛到无法呼吸，感觉世界一下子坍塌了。
从此以后那个最爱的人再也不在了。
黎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张红梅，说什么都是苍白的，都无法平复她心中的痛。
她只能这样拥着她，让她可以靠着她。
来悼念的人很少，一是因为过年的原因，二是貌似老头老太太把人都给得罪光了。
他们去村里，人们见到他们都是一副不太看的样子。
后来打听才知道，这都是张红惠做下的好事。
在那次她们去看过张红惠后，她回来跟老两口大闹了一场。
说老两口偏心张红梅，毁了她一辈子，让她嫁给了个窝囊废不说，现在还得了这个病，马上就要死了。
二姨夫因为这事下定了决心，和她离了婚。
人后来就离开家不知道去哪了。
张红惠就在家里住了下，成了老太太伺候她。
三个人都没有收入，怎么办？
只能老太太和老头借着那两张老脸和亲戚借了又和村里人都借了。
年前，张红惠不知怎么就勾搭了一个外村人，然后跟着那个外村人跑了没，这还不算，还把家里仅有的钱给拿走了。
过年啊，村里人和亲戚肯定会来要债，老两口哪还有钱，就只能倚老卖老，耍无赖。
据村民们说，老两口并没有什么病，也没出什么事。
又问了问最先发现老两口已经去世的张洪春，黎珞分析，两个人应该是中了煤气。
“这个二丫头，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张洪全自从知道了张红惠做的那些事情后，就一直在骂。
现在人们来奔丧的都让他们还钱呢。
人们不会说是朝张红梅要，因为她是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