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琹赟望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司寇延休拿起案几上的茶杯,润了润喉,“那些人印象已经不是很深刻了,倒只记得那时确实有个大家小姐来过菩提寺——”
他顿了顿,“而那大家小姐,眉心有……一点朱砂。”
眉心一点朱砂。
不是甯和郡主又是何人。
姒琹赟心头一轻,“原来如此,多谢,延休。”
司寇延休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时间紧迫,他还要回东厂主持大局,便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只不过,两人都未想到,眉心一点朱砂,不一定是真正的硃砂痣。
更有可能,是母亲用口脂点在孩子眉心的丹红,象征着祝福与吉祥。
且菩提山上的采茶人以采菩提叶为生。
他们为了种植菩提树,当然需要接触种子与化肥。
而对他们来说,化肥就是“一点”的大小,而小小种子的量词则是“一颗”。
锦甯的硃砂痣是天生的,哪有“一点”这般大呢?不过是芝麻、种子这般的“一颗”罢了。
而采茶人会用错量词吗?自然是不会的。
姒琹赟与司寇延休再聪颖智慧,也不可能了解民间百姓至厮啊!
锦甯自是知晓的,采茶人记忆中的一点朱砂,指的是——
眉心有一点口脂的禾锦华啊!
第21章 等夷之志
作者有话要说:修
皇宫,慈宁宫
“儿子参见母后。”一大早姒琹灏便来到慈宁宫请安。
太后与皇帝是亲生母子,两人关系自然不错,皇帝也很敬重太后。
太后含笑应下,两人静静地品了会儿茶后,太后率先开口,“哀家觉着,甯和那丫头不错。”
皇帝微微一愣,眸中划过一丝算计。
姒琹灏放下杯盏,颔首应和,“母后说好,自然是好的。况且甯和是当之无愧的才貌双全。”
太后眉间有些狠意,声音却很是温和,“皇帝觉着,将甯和赐予忈王,可好?”
皇帝眸光一闪,复而笑道,“可。过些时日,儿子就为两人赐婚。”
太后微微颔首,抿了一口茶后又缓缓开口,“哀家思量着,右丞相家的二小姐也是个伶俐可人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她也赐予忈王?皇帝以为如何?”
这倒真的是睁眼说瞎话了。
皇帝却放声大笑,抚掌连连,“妙!妙极!母后果真聪颖,是儿子万般不及的。儿子以为,既然两者皆是顶顶好的,若是其中一位为妾,莫不是怠慢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笑道,“看来皇帝心中已有妙法了。”
皇帝托起茶盏,隐约带笑,“何不以禾二小姐为正妃,甯和郡主……为平妻呢?”
太后怔了怔,与皇帝对视一眼,“果真妙极。”
他们母子二人被辰妃与忈王压了好些年,是时候该还手了。
区区一纸婚约,他们还是做得了主的。
——你辰妃既在后宫压制哀家多年,哀家便让你儿子的后院也不得安宁!
——你忈王既处处胜于朕,那朕便要你一入王府便眼见心烦!
禾二小姐臭名昭著,却能位居于忈王府正妃;而甯和郡主贵为从一品郡主,却要屈居于平妻。
更膈应人的是,两人还同为禾氏一族……
皇帝与太后是打定主意要将忈王府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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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丞相府
众人出了清心堂,就见安常静唇角带笑,眉宇骄矜。
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安常静笑容愈发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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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妾室,也就是姨娘是没有资格给当家主母与老夫人请安的。
但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清心堂给老夫人请安时,竟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兰姨娘。
令人惊异的不止是兰落未给安常静请安却给老夫人请安,更令人疑惑的是,老夫人让兰落大剌剌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意义何在。
禾锦衣在看到兰姨娘的那一刻腿软了一瞬。
锦甯收回余光,与身旁的安常静对视一眼,笑容依旧。
安常静见此定下了心,稳稳当当地向老夫人问安。
待众人都向老夫人请安过后,老夫人便为众人赐座。
老夫人拍了拍身旁兰落的手,面色慈祥,笑眯眯地对她道,“还不快向主母问安?”
兰落乖巧应是,端正地向安常静做了一揖,“给姐姐请安,姐姐万安,不请自来给老夫人问安是婢妾的不是。”
这话倒是有趣。
姨娘本就没有资格给老夫人及正妻问安,她倒说是不请自来,却又何请之有。
有趣的是她只说给老夫人请安是不请自来,若是安常静说她不是,那就是对老夫人的不尊重。
但若是母亲不计较,那兰落便可以蹬鼻子上眼,日后也有资格给老夫人请安了——甚至不用过问安常静的意见。
有了这般资格,那她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从不受宠的姨娘一跃成为妾室中的第一人。
思绪到此,锦甯笑意渐深。
安常静心中暗骂,捻着手绢掩住樱唇,“妹妹说笑了,哪有什么是不是。只是老爷和老夫人开心满意便好。”
老夫人的目光猛地一沉。
提起老爷,那意思是挑明自己有后盾吗?
心下不满,老夫人面上却挂笑,“老身自是满意的。”
锦甯与安常静又对视一眼,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安常静面色微变,温柔笑笑,并未接话。
老夫人抿了口茶,“说起老爷,老身以为,大夫人为正室,老爷与你夫妻恩爱自是好事,但身为相府正妻,切莫忘了《女诫》。”
她重重地放下茶盏,“老爷宠你,你却不能忘了本。”
安常静眸光一凛,复又笑道,“老夫人教训的是,是儿媳疏忽了。”
身为右丞相府的老夫人,后院却并不是她掌权。
相反,一切事宜皆是安常静与锦甯负责管理。
锦甯用茶盖拨了拨漂浮的茶梗。
被自己的小辈控制后院,祖母自然不会甘心。
想祖母要能力有能力,要身份有身份,缺的无非就是禾致远的首肯。
所以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让兰落重获禾致远的宠爱,再通过她给禾致远吹吹枕边风,让禾致远点头答应将权利交予老夫人手上。
这般看来,祖母这是想要夺、权了呢。
锦甯微微垂眸,唇畔笑意略淡。
祖母动不了自己,不会是因为郡主的身份,自也不是因为她的才名。
姒乐奣。
锦甯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老夫人所顾忌的。
她顾忌太子对自己的保护,所以特意只挑了安常静来立威。
其一是强迫安常静劝禾致远亲近兰姨娘。
其二是间接性地向自己示好,意思是将安常静的权夺走,而改为她与老夫人共同管理相府后院。
这主意打得可真真是好。
她正将要及笄,不久将是许嫁。
自己一离开,那这权利不都是祖母的么。
且在众人看来,她早已是太子妃的既定人选了,祖母向自己卖个好,可不是利大于弊。
可她凭什么要帮。
祖母一不如母亲与她亲近,二又不像母亲那般对她有益处,三还不能如母亲那般乖觉。
不划算的买卖,本宫为何要做?
第22章 反将一军
思绪转的极快。
锦甯抿了口茶,回味半晌,可惜地蹙了蹙眉。
不比娘亲那里香醇。
她稍稍抬眼,一眼正对上安常静看来的目光。
锦甯微微勾了勾唇角,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见安常静舒了一口气,锦甯方才轻笑出声,“母亲可不是疏忽了?”
众人都望了过来。
锦甯眉头微拢,神色严肃,“来人,将兰姨娘压回兰亭苑,抄录《女诫》十遍,以静心熟规。”
两个粗使婆子立即压住一旁脸色泛白的兰姨娘,只待问安结束后便执行指令。
老夫人脸色微冷。
安常静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暗示安常静去劝说禾致远雨露均沾,而锦甯却偏偏将此意曲解成了安常静身为当家主母,熟读《女诫》却并未好好管理后院妾室,放任那不懂规矩的以下犯上。
教安常静心下好不解气。
老夫人心中一沉,面上却依旧慈善,“既是这般,那兰姨娘便多抄录些《女诫》,算是沉下心来多休息些时日,也好记牢这些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