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理解周叔为何如此失魂落魄——他在这个卡池当了几十年的卡师，在苏浴风继承这个卡池之前，他就已经随苏父走遍了整个赤空洲，参与了数十家连锁卡池的筹备和经营，亲眼见证了这个卡池最辉煌最荣耀的时刻。对周叔而言，这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家，也是一种灵魂的寄托和归宿，哪怕它已经衰落，他依旧不离不弃，甚至还主动承担起苏家二老未尽完的义务，精心照料着苏浴风和苏小岚这对兄妹。
但突然之间，他的“家”，就要不见了。
他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而且在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前，他竟然连进入卡池的权限都没有了——这一点，是最伤心最伤人的。
没有苏浴风这个卡使的权限，谁都没法进入卡池。虽然小啾和栖配合，是有机会悄悄潜进卡池的，但宁祈元那边的手段似乎也不少，柯今不敢冒这个险，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陪着周叔一起坐在台阶上，默默等着苏浴风他们上来。
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柯今他们没有等到苏浴风，倒是等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叔！！”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凌乱的跑步声，接着是一个气喘吁吁又惊又怒的声音，“我哥呢？！他为什么突然要合池了？！！！”
柯今惊讶地看到穿着校服的苏小岚一头冲进卡池亭子，她的马尾辫都散开了，整个人都像炸了一样，而她身后——
“欧诺！”柯今愣住了，“你怎么也来了？？”
“我哪知道。”欧洛伊整了整校服的衣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课间操的时候，我正往操场走呢，结果她突然跑过来大喊‘出事了’，就把我拽过来了。”
“周叔，柯今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小岚瞧着都要哭出来了，她本来上学上得好好的，课间的时候突然看到哥哥发的讯息，顿时脑子就空白了，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跑过来了，“我哥呢？他在哪儿？这事不对劲！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和那些人合作！！”
苏小岚情绪异常激动，柯今安抚了半天才让她冷静下来。之后柯今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并询问苏小岚这几天有没有发现苏浴风有什么异常。
“没有。”苏小岚摇摇头，也十分茫然，“哥哥他一直都很安静，我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这几天……这几天唯一有点特别的就是，他前天在卡池院子这边留宿过一晚，但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有时我也会住在这里呢，也不算是异常。”
柯今他们谈话的时候，欧洛伊没怎么听，只是一直在三个抽卡区前徘徊。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三枚硬币，在第一卡池里丢了一枚，依旧只抽出了SSR；他又往第二卡池和第三卡池分别投了一枚，后者因为已经废池，毫无悬念地没有任何回应，但前者的池水泛起涟漪和光芒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且没有任何出卡迹象。
欧洛伊倒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太关心这个卡池的命运，可眼前的事实也实在有点诡异，出乎了他的意料——
“喂，你们不用再猜了，我大概知道那家伙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他扭头对着柯今他们喊道，同时指了指第二卡池的抽卡区。
“第二卡池，也已经废了。”
现场寂静了片刻，然后——
“什么！！！”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苏小岚反应最快，她冲到抽卡区旁，想都没想就往里面撒了一大把纸币，结果真的如男孩所言——所有的钱币都如泥牛入海，卡池只是象征性地亮了一下，一张卡牌都没有吐出来。
周叔显然也震住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怎么会……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就算第二卡池之前是有被污染侵袭的迹象，也不该这么快！”
“污染？”苏小岚并不知晓卡池内部的情况，立刻看向周叔，“周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的卡池到底怎么了？？”
趁着苏小岚追问周叔的时候，柯今悄悄问已经走回他身边的欧诺：“有异能卡牌使用的痕迹吗？会不会是宁祈元干的？”
男孩摇摇头：“没有异能波动，至少从外面看挺正常的。至于是不是那个人干的……这个不好说。”
“我觉得他没那个本事。”作为和宁祈元他们“短暂交锋过”的人，栖也发表意见道，“如果姓宁的真能操纵那种诡异的黑雾，他早就拿来对付你的卡池了，还至于那天鬼鬼祟祟的来试探？这里应该另有古怪。”
三人正在小声议论，突然第二卡池中光芒一闪——那是有进出权限的人从卡池中出来的迹象——眨眼间，苏浴风和宁祈元他们就站在卡池外了。
苏浴风最先看到柯今，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就低下了头；
宁祈元则是没有想到外面会聚集起这么多人，他微怔了一下，向来严肃冷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并将视线直接对准了柯今。
“柯先生。”他淡淡一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迎着对方带有几分挑衅的目光，柯今缓缓从台阶上站起来，平静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是啊。”柯今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呢。”
第64章 天选者（上）
说罢柯今不再理会宁祈元, 径直走到苏浴风面前,
“浴风,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他放缓了语调，轻声而坚定道。
苏浴风抬起头，虽然额发遮住了他一大半脸，但还是能看出青年此时脸色极差，棕褐色的眼眸也不复往日的清明, 显得浑浊而空洞，他沉默地与柯今对视片刻后, 轻轻摇了摇头。
“哥哥！”苏小岚焦急地叫了一声，她想要冲过去, 但被觉察到异样的周叔按住了。
栖和欧洛伊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他俩都觉得苏浴风的状态有点奇怪，但也不像是被异能卡牌影响到心神的样子, 只是整个人的气场和状态比正常人糟糕太多了。
“柯今先生, 我知道你和苏先生关系不错, 但今天他恐怕没有时间招待你这位朋友。”宁祈元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他一会儿要和我签订合池协议，如果你想旁观，我们当然非常欢迎你留下来一同见证；但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愿，就请不要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如何？”
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事, 柯今突然笑起来：“你们要签协议？不好意思,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才是吧——现在要与苏浴风签协议的人应该是我, 而不是你们。”
宁祈元挑了挑眉，一时没明白柯今的意思。
“宁先生，你们与苏浴风是什么时候商议好要进行合池的？”柯今问。
“两天前。”宁祈元身边的冷凉雪言简意赅道。
柯今点点头：“那就是了。我和苏浴风在五天前就已经决定要进行卡池联动，虽然当时我们只是口头协定，但有周叔这名卡师在一旁做见证人，就具备契约效力。所以在苏浴风履行和我的协定之前，他无权将卡池另作处置。”
“口头协定？”冷凉雪冷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十分荒谬，“这也能作数？我可从未听说这也能成为契约证明的，你以为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吗？”
柯今摊摊手，一脸无辜道：“你们是从洲府那边过来的，当然不懂七星市的规矩，口头协定到底做不做数，最终是由七星市卡池局认定的，你我都说了不算。当然，如果你们一意孤行，非要现在就签订合池协议，之后在卡池局进行报备时若被裁定为‘无效协议’，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虽然卡池局无权干涉“合池”“联动”这种卡使间的私人协议，但卡使还是需要向当地卡池局进行报备，否则后续的一些认证程序会有瑕疵，一旦卡池局较真地追究起来，也算是一个隐患。
柯今在信息平台发布联动信息之前，已经在泰照季局长那里打过招呼，虽然卡池局内部目前还没有走完整个报备流程，但柯今和宁祈元一旦就这事发生纠纷，卡池局肯定会百分百支持柯今——卡池局的人也不会乐意看到宁祈元那么轻易地挖角苏浴风的卡池，再加上柯今与苏浴风本来就是约定在先，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宁祈元显然也立刻想到了这一点。柯今的卡池是七星市的明星卡池，虽说卡使是受卡池局监督管辖的，但就柯今目前的地位，七星市卡池局恐怕是捧着供着他都来不及呢，真要闹到那边去，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