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当这么大的一个组织的恩师,自然得有其过人之处。至于这过人之处……传说他曾活了不下千年,众人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是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直到他失踪为止,几十年来从未变过分毫。
也许是因为活得久了吧,古幽老儿几乎什么都会,所知所授几乎囊括了世间万物。所以说古幽老儿是幽谷的知识源泉也不为过。
不过,总之,他最后是失去了踪迹……
而奚止,在她的印象中,比起其他人,古幽老儿对其的关照还是要更多一点儿的。当时的幽谷,能得古幽老儿青睐的哪个不是感恩戴德,喜极而泣的,只等着哪天能够飞黄腾达了,偏偏奚止这人,在得了古幽老儿的青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安然地隐在那一群庸碌之人当中,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当时的奚止也才几岁的样子,被她注意到还是因为某一日幽谷出了些小动乱,她好奇去凑热闹的时候刚好瞧到唯有这一个人从角落里悄无声息转身离开的背影。
瞧见了人家的背影也没什么,像她一样,谁还没个好奇心啊!不过,后来她便发现了,每次出了什么乱子的时候,她似乎都能看到对方从角落里转身离开的背影,而过什么节啊,办什么会的时候,却从不会见到此人的身影。
之前倒还没怎么多想,但如今,乍一看到在幽暗的高台上站着的奚止的背影。她是禁不住的开始冒冷汗了。由此看来,那些事情决计不会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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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准备的如何了?”待人被带走了,奚止这才毫无征兆地问道。此时他苍白色手中多了一根花枝,花枝顶端花开娇艳。
“差不多了,公子。”
“……再等两日吧。将人全都召回来。”奚止凝视着那朵花静默了片刻,便将它插到了旁边的花瓶里。正是一朵木槿。
“是。”
执剑应声退下,才几日的功夫罢,他整个人都严肃了下来。
执剑离去后,本就寂静暗淡的房间显得愈发地冷清了,奚止依旧是独自一人在那处高台之上。又静立了片刻,他一直微蹙着的如画的眉,晦暗不明的视线不时投放到那朵娇艳的花朵上。终于,他动了,他转身从房间的暗门里走了出来,绕过几座隐蔽的假山便来到了后山。
后山上生长的林木异常茂盛,一棵棵叫不出名字的树疯了似的朝天上冲,本就隐蔽的地方显得更加阴森了,再加之那林木实在茂密,目光所及根本就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
奚止却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径直朝着没有路的后山深处走去,本来无路的地方依旧无路,奚止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在其间淡定自若地漫步,如履平地。不多时他的身影就彻底地隐在了后山上的密林里。
而此时无尘子正在处理他刚刚采来的草药,突然,他拿着药草的手顿住了动作,耳尖微动,随即连带着视线也抬了起来。
他这里惯来幽深静谧,远离尘世,不常见生人。而今日,有客来。
不知是不是他这山脚下有个土匪山寨的缘故,无尘子那张世外高人般的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匪气,一闪而过。
“此山乃吾开,此树乃吾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与所言匪气甚重的内容完全背道而驰的淡然世事的声音像是回荡在人的耳边。
奚止面上没有一丝波动,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在林间穿梭着,没几步果然见到了一个瞧起来颇具仙风道骨、世外高人风范的老道。
“又是你?”无尘子认出了奚止,接下来他二话不说地转身又回到了他原本专心处理药草的地方,随手拿起一颗药草,像是在表示刚刚那人不是他无尘子一般。
奚止也不恼,在无尘子对面随意找了个石凳便坐了下来,似是在等对方将手头的事情做完,很有耐心的样子。
可无尘子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搞这些药草,对面坐的这位,曾经可是为了让他出诊,拆了他好几座木屋了,但对方所患之疾,枉顾他一介被世人吹捧地神乎其神的医圣,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风声也静止了。
无尘子实在忍不住了,干脆直接说了,“不知施主今日前来又是所谓何事?若还是为施主所患之疾,恕贫道无能为力。”取不到药材,要他如何医治?
“非也,无尘道长,今日此行,非是为了我自己。”奚止语出还是颇有几分敬意的,仿佛之前他并没有拆过无尘子的木屋一般。自然,对无尘子的‘坦言’也没有丝毫意外。
无尘子闻言却是松了口气,气息吹起了唇畔的胡子,还好,幸好,甚好……
“不日前道长贵徒曾为我家夫人诊治……”奚止又接着道。
无尘子眸光微闪,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奚止见状也不去做过多地描述了,直接道,“为何要我家夫人去渡海?”
好巧不巧,那日客栈里为姚槿诊治的女大夫正是无尘座下的大徒弟,一直在山下游历,行踪不定,也不知奚止是如何将人弄去给人瞧病的。瞧完病未几时又传来其师父无尘子的消息说需得渡海求医。渡海便渡海吧,可要渡哪里的海,去往哪里,求哪位医,什么都没说,这要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至于称姚槿为夫人……最初是源于某个非常有眼力见的下人无意间唤错了,他便将错就错,反正姚槿在他身边总要有个身份,当然他还有他的私心在。
无尘子吹了一半的胡子似乎实在空中悬停了一下然后齐数地落了下来,片刻,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异常得和善,然后面色高深莫测地幽幽开口道:“天机道法,需得如此。”
无尘子说完便低头接着去摆弄他的药草,面色是越来越和善了。但看不见的内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这小子也有今天,嘿,让本道给赶上了,想知道吗,就不告诉这混小子……
出乎意料的,奚止这次居然没有再有其他的任何动作了,道了句“告辞。”便不见了身影。
无尘子瞬间收起了他和善的面色,朝奚止来时的方向瞅了瞅,叹了口气,他若是说了,那小子怕是不会去了。
奚止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之前那个有高台房间里,立在原来的地方,连姿势都没有变。奚止前脚才刚回来,执剑便匆匆过来了,显然并没有发现自家主子先前还曾离开过好一段时间呢。
奚止敏锐地将视线从那朵木槿花上面挪开了,眼里隐约有点点的星光,“可是阿槿唤我?”
之前他可是有交代过执剑要好好盯着姚槿的小院儿,关于姚槿的任何事情都要报给他。虽然比起来让执剑盯着,他更想要自己盯着,但早在那日马车上他便发现了,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阿槿暂时并不想跟他单独待着却是事实。总归他也不急,暂时便先由着她也未尝不可。
“额……”执剑猛的刹住了脚步,行礼道,“回公子,不是姚小姐。姚小姐一直在休息,期间并未醒来过。是……”
“一直都未醒来过?”奚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都可以用午膳了,如画的眉瞬间就拧了起来。可是身体不适?早膳未用?午膳是不是也不打算用了?这怎么行!奚止径直朝外面走去,还不忘带上桌上的那朵木槿。
执剑瞅着公子离去的背影,一时咂舌,竟是没能来得及将后面的话给说完。不是啊公子,当下关键的是有人找上门来找揍了啊!啊,呸,是有人传信来,扬言要灭了我们山寨啊!
可公子一转眼人就没影了,那副样子是压根就不想搭理其他事情。
奚止到了的时候,姚槿睡得还很沉,其实奚止也只是想找个由头来找姚槿而已,自然不会叫醒她,或者说,舍不得唤醒这个睡得香甜的女子。
将带来的木槿花放到床头上的花瓶里,木槿娇嫩的花色与女子美好的容颜交相辉映着,就这样直直地落入了奚止的心底。
姚槿似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不多时睫毛微颤,便缓缓地睁开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睛,正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阿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姚槿只眨了眨眼睛整个人便完全清醒了,睡觉时有人一直这样盯着自己瞧,感觉是真的很奇怪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