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喂了猫。
她翻出电影《谎》来看。
既然不知道《挽歌》的来头,把秦导的拿奖片做个全方位分析是很有必要的!
这部电影纪宁宁看过两次。
第一次是国外刚传来获奖消息,出于对婚约者的好奇,在确定国内不上映后,她到网上搜了资源下载看的。
坦白说,画质劝退,十分影响观感。
第二次是上个月,老师在影视美术课上专门用这部片子做教材,全班一起看的。
遗憾的是看得比较断续,两堂课的重点放在影片构图上,时不时按下暂停来个自由讨论,极大的降低了影片的故事性。
今天是第三次。
纪宁宁决定静下心先把电影完整连贯的看一遍,复盘时再做分析笔记。
《谎》是秦识独立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在全片132分钟里,讲述了一个悬念十足的爱情故事。
背景类似架空,年代感也很模糊,营造出一种故事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男主名叫阿喜,影片一开始,刚躲过追杀的他来到海边的小村庄,闯进一户人家,想要给自己找些吃的。
他饿坏了,残破的衣衫布满血迹。
在精神高度紧张和身体极度疲惫的状态下,错手杀死打渔归来的男人。
阿喜以为,住在这里的人死了,屋子里就不再有主人。
他将炖在灶上的肉汤狼吞虎咽吃净,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隔天清晨,响在屋外的脚步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男人还有个女儿,昨天和村里的人结伴去了集市。
眼下,她回来了,正在屋外与人道别。
阿喜杀心再起。
意外的是,女儿是个盲女。
在她挎着空竹篮进屋时,对她高举柴刀的阿喜发现了这一点。
而盲女误将阿喜认作父亲托人在外乡给自己找的丈夫,短暂的对峙后,将他接纳。
当晚,阿喜将盲女父亲的尸体埋在森林里,以盲女丈夫的身份住了下来。
正式台风肆虐的季节,父亲迟迟不归,盲女的希望点滴磨灭。
同时,在与阿喜的朝夕相处中,不可避免的萌生了感情。
盲女坚信父亲还活着,阿喜不断的试图证明她的父亲死在海上。
两个人,从最初的试探、无声的气息触碰,逐渐变作言语的交换,身体的纠缠,最后是心灵的依偎。
彼此之间的角逐,在这个过程中悄无声息的铺展开。
村里一直爱慕盲女的朗,发现了阿喜身份的破绽。
暴雨里打斗,朗被阿喜用柴刀剜着脖子,他口吐鲜血,大骂阿喜是个骗子!
阿喜暴突着青筋,狰狞的布满血丝的瞳孔,冲他嘶吼:“骗一辈子就不是骗了!”
雷声掩盖了真相,暴雨冲刷了朗流在海滩上的血,海浪卷走了他的尸体。
雨过天晴,盲女站在屋外等外出打渔的阿喜回家吃饭。
肉汤里有毒。
当晚,阿喜死在盲女的怀里。
她唱着儿时的童谣,哄他入睡般,直到阿喜不再痛苦挣扎,直到他没了气息,彻底死去。
盲女说:“你身上的血腥味从来都没散,我一早就知道阿爸被你杀死了。”
镜头至此拉远,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
秦识回到家时,正好整11点。
纪宁宁刚开始复盘他的《谎》,进度来到盲女从集市回来,打开家门和阿喜遇上。
电影里的气氛是很紧张的,电影外,秦导进门就发现这姑娘在看自己的电影,站在玄关换鞋时就问了:“没看过?”
纪宁宁屈膝坐在沙发里,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第四遍。”
秦导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随后再问:“有什么意义?”
纪宁宁结束和他的对视,专注的看着屏幕。
满身杀意的阿喜将柴刀举过盲女头顶,随时准备像劈开一只瓜那样劈了她的脑袋,却在这时,发现盲女无神的双眼,听她软软的朝屋里唤了一声:“阿爹?”
他握着柴刀的手不住的发抖,黝黑的皮肤上,分不清黏腻的到底是汗还是血。
盲女俏生生的脸看上去那么美好,根本不知危险近在眼前。
他们身侧不远处,盲女的父亲倒在血泊中,再也不会应声了。
纪宁宁觉得这一场戏的气氛绝了,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通,回他道:“意义在于研究。”
秦识换好拖鞋走过来,脱下外套搭在单人沙发上,“研究什么?”
纪宁宁:“你。”
他顿住,肢体和眼神一起。
纪宁宁在小本子上记完了,复又抬起头看着站在沙发边的他,恍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给了个不得了的回应,忙不迭纠正:“研究你的电影风格。”
心跳已经漏过几派的秦导勉强舒展出笑容:“来,我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的说这一章算作30号当天的量,写超时了很抱歉ORZ……
果断换话题聊点开心的,入乡随俗发一波红包大家开心一下吧。
第34章 分析
由于纪宁宁用词上的失误,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当秦识好整以暇在身旁坐下,她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往成人方向发展了……
刚才的对话实在太糟糕!
秦识压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坐下后,从她手里抽走笔记本,垂下眼眸仔细的看。
“开场,外景群戏,热带雨林,追逐、追杀……”
“你看就行了,干嘛还要念出来啊。”
纪宁宁脸皮上挂不住,想把小本本抢回来,秦识移身避开,还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
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有点儿没品的。
“别吵。”秦识眉头微锁,继续:“白天、热、高温,阳光很刺眼,但不能透入树林。”
到此,他稍作停顿,赞赏的看了纪宁宁一眼,暂时选择性忽略她泛红的脸颊,“很高兴你注意到这一点。”
她在记录时用了‘不能’,而非‘没有’。
阳光不能透入树林。
很想显然,她发现了自己的拍摄时刻意的设计。
纪宁宁斜眼看着落到秦识手里的笔记本,抿了抿唇,“导演在电影开场给全片定调,这种程度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想翻他白眼来着,考虑到挨得太近了很可能翻完就被摁着揍,所以忍住了。
秦识点了点头,转而问:“不错,还看出什么了?”
明显考她。
纪宁宁拿起遥控器把《谎》倒回开场部分。
阿喜被追到末路,靠在一颗棕榈树上喘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人。
他们拿着土猎枪,牵着猎狗,带着或狰狞或可怖的面目,用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喊着‘就在前面’、‘不能放过他’。
看似穷凶极恶。
长时间奔命逃亡的阿喜喘个不停,即便靠在树上,剧烈颤抖的双腿仿佛随时脱力弯曲,再也站不起来。
他听着向自己聚拢来的死亡的声音,疲惫的脸容逐渐流露出对于死亡的惧怕,对跑不动的绝望……
当这样的绝望达到顶点,阿喜狠狠咬住下唇,爆喝一声,提着随身携带的柴刀冲了出去。
厮杀,完成向死而生的全过程。
镜头里的画面是直白写实的。
炸耳的枪响,一声接着一声。
土弹擦过阿喜的手臂,那片皮肤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疼痛,挥刀砍向距离最近的人,同时,那人因为枪的后坐力坐倒在地,来不及站起来,更来不及换子弹,眼睁睁看着钝锉的刀刃向脑袋劈来,惊惧交加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阿喜疯了似的挥砍,带起大片粘稠的血液。
尖叫,嘶吼,哭喊……统统混杂在潮湿闷热的雨林里。
镜头开始拉远,视角得到提升、放大,以倒退的方式从密不透光的林中抽出,直至呈现出热带雨林的全貌,阳光照耀下,堆叠出层层漂亮的绿色。
再也听不见拼杀。
偶尔一两声鸟叫,呼应着远处传来的海浪声,承接起主角即将去往的海边的村庄。
这是秦识所展现的七分钟,对电影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纪宁宁道:“第一场戏设定在密不透风的雨林里,迎合剧情制造出喘不过气的窒闷感。按照故事线推断,在开场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这帮人出于某个原因必须杀了阿喜才能泄愤。阿喜的反杀是一种很纯粹的搏命,不搏就死定了,他也怕,追杀他的人同样怕。往深了说是在展露人性。谁善谁恶,阿喜到底该不该死,你都没有言明,这是最巧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