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觉得没胃口了。
等林隽回来了,林乔问:“大哥,这是您哪位红颜知己?”
林母说:“我前几天遇见你王阿姨的侄女,人家跟我诉苦,说约了两次会,你就不理人家了。阿隽,你太不像话了!”
林隽黑着脸,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虚伪。”
林父问:“你说话有什么依凭?”
林乔道:“您看中的这位儿媳妇祖上三辈都是北方人,但是非得卷着舌头说话,换谁都听不惯。”
“既然这样,这事就算了。我为你安排有教养的女孩子见面。”
林隽连连告饶:“妈,您别操心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在暮色之都遇见了一个服务员,她很特别……”
林乔捧腹大笑:“你是说那位用两块钱包你的女侠?”
这件事在林家早就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林父倒是对传说中的那个小姑娘很欣赏,觉得她临危不惧,很有个性。
“如果你有心定下来,就好好待人家,我年轻时也胡闹,遇人不淑,但自从遇见你们妈妈……”
他话音未落,耳边骤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薛简一只手拨弄着杯子碎片,白光闪闪,折射两点猩红。他冷冷地说:“抱歉,杯子太薄了。”
林父脸上有些挂不住。
薛简待不下去了,临走前拍着林隽的肩膀说:“恭喜你情窦初开,但我估计没戏。”
林隽问:“你什么意思?”
薛简开心地说没什么。
薛简和曾葭坐在小区的草坪上,背靠背看星星。
“少爷,你心情不好呀?”
“我被某人扔在大雨里,到现在烧还没退。我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曾葭感到愧疚:“下雨我就回去找你了,你已经跑走了。”
“我还站在原地被淋死不成?”
“我知道我错了,我这不是来照顾病患了嘛。”
薛简冷笑:“最近没人骚扰你吧?”
“当然有啊。”
薛简立刻提起了心神,谁知人家没了下文,直直地看着他。
“……除了我之外。”
“那没有。怎么了?”
薛简连忙摆手:“没事。”
曾葭表示怀疑:“你今天又挨欺负了?”
“这叫什么话?”
“开个玩笑。”
薛简擦去嘴角的芝麻,说:“我有个在刑警队的师兄,几天前赴外地出逮捕行动,为救人质挨了一枪,人没了。我是在训练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曾葭这才发现他的确有心事。
漆黑的夜色里,她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蓄了一串水光,镶嵌在他青涩但已见刚毅的脸上,和天陲繁星连成一线。她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一条血淋淋的人命,你如果不害怕,我会觉得你很可怕。”
薛简苦笑:“你误会了,我是害怕自己死。”
“谁的命不是命?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真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你比你自认为的坚强、勇敢。”
薛简感到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张了张嘴,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挂断,转而把屏幕转对着曾葭的脸。曾葭一瞧,居然是娃娃的号码。
他试探着问:“你的礼物送出去了?”
“没有。”
“那你……”
薛简把她从草坪上拽起来,说:“我送你回学校。”
曾葭被拽得一个踉跄。
“那个手钏呢?”
“我收起来了。”
“给我。”
“你要干嘛?”
“你给我。”
薛简从书房里把匣子端出来,曾葭见到崭新的匣子表情一顿,她找出手钏,对着日光灯看了片刻,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薛简推了她一把,曾葭被推倒在地,脑袋有点晕。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就离开了,走之前还踹了一脚垃圾桶。
薛简觉得可气又可笑:“你就这么走了?”
曾葭头也没回。
薛简推着摩托车追上她:“你一句话不说就把我东西扔了,我还不能生气?我不该推你,这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别任性好吗?”
“我任性?”
曾葭从小到大被说什么的都有,唯独不曾被人指责说任性。此时此刻,她看着薛简,又想起自己的行为,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不好意思,刚才我有点激动。我以后不会干涉你了。”
她客气的样子反倒让薛简有些气短。他拉住她,说:“你慢点走,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曾葭缩回手,说:“你别抓我手,刚才摔地上擦伤了。”
薛简捧着她的手看了看,拉练时的伤口结的痂被刮掉了,手背上有几道不轻不重的血痕。
“我不是故意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给她贴上创可贴。
曾葭心里不太舒服:“我想不通,不爱一个人很难吗?”她把左边的袖子捋到肩上,露出一道很大的伤疤。“我这条胳膊曾经被火烧坏了,医生剜下一大块肉。当时我疼得不得了,但是过了不久就长出新肉了。”
薛简摸了摸那道疤,问:“怎么会伤这么重?”
“……我们在说你的事情。”
薛简说:“你不知道她对我的好。小时候,我在学校被人陷害偷东西,只有她偷偷跑来对我说相信我。我爸罚我不许吃饭,她省下自己的面包给我。前些天,她拒绝我礼物的时候,哭得特别伤心……”
曾葭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你看开一些,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不过,你究竟是放不下她还是从来没想过放下?”
薛简一愣。
这时,一台电动车从他们身后急速飞过,曾葭一时没站稳,脚底打滑摔在了地上。肇事车主在风中喊了句sorry,扬长而去。
薛简把人扶起来之后就要追过去。曾葭阻止了他,说:“别追了,我自己跟他算账。”
“你认得这车主?”
曾葭咬牙切齿:“拉练那天我想拉他一把,被他踹沟里去了。”
“……”
曾葭想静一静,眼看已经到A大校门口了,薛简也不强求,叮嘱她回到宿舍发个短信,便一个人骑着车回家了。他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半夜,他鬼使神差地来到书房打开储物柜,对着装满礼物的匣子看了半晌,耳畔各种声音交织,他越来越困,脑子也糊里糊涂的,半梦半醒中,他把整个匣子扔进了垃圾桶。
周一上午第一堂是犯罪心理理论课,老教授看见他出现在教室里,扶了扶老花镜,问:“你伤好了?”
薛简摸了摸左肩胛骨的位置,笑着说差不多了。
老教授抖了抖胡子,憋笑憋得辛苦。
薛简大概是璋警第一个在训练场被实心球砸昏过去的学生,一昏成名,这个辨识度足够他被写进水煮校史。
他打开包,想掏出笔记本,却顺出了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一包葵花籽,两袋麦片,还有一瓶乳酪,上头贴着一张字条:早日康复/笑脸。
助教刚好转到这里,说:“家里很贴心嘛。”
薛简塞了一个葵花籽进嘴里,尝不出什么滋味。
趁着还没上课,他给曾葭发了个短信:“你昨天是不是把我催眠了?”
曾葭回复:“你没睡醒吗?”
薛简继续发送:“谢谢,对不起。”
曾葭回道:“我在上课,回聊。”
“什么?”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中邪,但道谢和道歉不应该郑重其事吗?”
薛简:“……”
他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说:“我认为,昨晚撞了您的那位兄弟罪不至死。”
曾葭看到这条信息,冷冷一笑。
远在教室上课的江昊并不能感受到远方的恶意和同情,他趁着二十分钟课间正在补觉的功夫,被班长鬼鬼祟祟地推醒了。
他揉着发胀的眼睛,没好气道:“干什么呀?”
班长面色很尴尬:“你学生卡呢?”
“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有三四天了吧。”
“丢在哪儿还记得吗?”
江昊红着眼睛,说:“你有完没完?”
班长没有恼怒:“有一位学妹在学院门口贴了张告示,说你的学生卡被她捡着了。”
“专门送过来?”江昊感到很惊讶。“她留联系方式了吗?”
“留了。不过……”
“行,我得请人家吃个饭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