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恪淡淡一笑。
知他的脾性不会多说,贺帝叹了口气:“等哪日朕要见见这个小姑娘,不过,你能跟朕说说你俩怎么认识的?”纵儿刚回京中就中箭昏迷,而另一位又是深宅小妇人,怎么想都想不出他们两个能有机会接触。
萧无恪只古怪地一笑,又避过这个问题。
“什么都不跟朕说。”贺帝佯装生气地吹了吹胡子,想了想心里又叹息一声,纵儿不介意她嫁过人身世又不好,这份深情倒是像他娘亲。当年他娘亲是京中家世最好长得最美的女子,不也是看上了他这个最落魄的皇子,可惜,他还是辜负了她……
贺帝的眼角有些红,他不愿萧无恪看到,便放下筷子转过身:“朕想起来朝中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父皇,”萧无恪看着他的背影,拿起旁边的大氅给他披上,“外面天寒,您穿好。”
他抬手给他扣身上的系带,他身量高,不得不弯着身子,边扣边说:“还有赵世秉的儿子,我本来也打算今日便放了,父皇莫再为此事忧心。”
贺帝看着那枚扣的不甚美观的系带,眼角又湿了湿,他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
起驾回宫。
赵世秉和一众文官还在御书房门前守着,见到贺帝回来齐齐跪在地上:“皇上万安。”
贺帝冷哼一声,走进御书房:“都进来吧。”
一众人跟在贺帝身后毕恭毕敬地走进去,赵世秉又上前跪在中间:“皇上,臣……”
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贺帝径直打断他的话:“行了,陵王等会就放了。”
赵世秉愣了愣,面上的惊喜一闪而过,依旧跪地不起:“臣感念皇上恩德,还请皇上为臣主持公道。”
还有什么公道要主持?贺帝不满地看向他。
这时候,一个清瘦的文官走出来,替赵世秉说道:“皇上,陵王殿下妄顾律法,擅闯朝中重臣府邸,苍狼军也在京中横行,目无尊法,今日是赵尚书受牵连,焉知明日不是其他重臣被波及?还望皇上为京中的臣子讨一个公道。”
“苍狼军也需管束,”跪在地上的赵世秉接着说道,“苍狼军人数已过八十万,陵王一人怕是难以统管,请皇上……”
“闭嘴。”贺帝冷冷出声,他在萧无恪面前虽是个慈父,但在这群臣子面前周身都是帝王的威严,“陵王在洮州为大渊血战九年,才换来你们在京中的安逸,你们不感激,还敢来朕面前胡说八道,要分割他保卫大渊的将士。是真为朕考量还是居心叵测?”
“皇上……”
“都滚。”贺帝沉下脸来,“此事莫要再议!”
贺帝发怒了,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都低着头规矩地行礼噤声往外走。
贺帝瞧着他们的背影,目光落在赵世秉身上。
赵世秉在户部尚书一职多年,他底下那些暗处的细枝末节他心里多少清楚,只是念在他为大渊任职多年的份上一直懒得计较,如今,他竟敢带头弹劾纵儿了……
“站住。”贺帝忽然又冷冷出声。
众人僵着身子停下脚步,又转过身跪下。
“赵爱卿在户部多年,也该晋升了……”
赵世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即日起,晋升你为户部通议。”
赵世秉脸色一下子变白,户部通议比户部尚书升了一个品阶,但是实权却是大大削弱……然而,他此时只能咬着牙将血水往肚子里咽:“臣谢皇上……”
见他脸上青红交错,贺帝的心情愉悦许多。
就该削弱他的权力,让纵儿抢人少些顾忌!
第33章
暗牢里阴冷潮湿。
这处暗牢自建府以来是第一次用,赵无恪便是这使用的第一人。
萧无恪站在牢门口,望着里面缩成一团的赵无恪。
他瑟缩着身子,抱着手臂蹲在里面,在萧无恪的目光下抖成一团。
萧无恪无趣地盯着他,一个不成气候的玩意儿。这副身子他前些日子用的时候还没这么不堪,怎么换成他自己用就畏缩成这样子。
旁边的卫三面无表情地上前打开牢门,萧无恪慢慢迈了进去:“起来。”
赵无恪颤着身子从地上缓缓站起来,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常年混迹市井,他看人还算有三分眼光,不由得小声问道:“您……您是陵王殿下?”
萧无恪冷笑一声。
赵无恪瑟缩下脖子:“您……您为什么抓我过来?”
“想留着你的命吗?”萧无恪阴冷地盯着他。
“想……”
“出去之后,和顾玉妩和离。”
赵无恪愣了愣,难道他关起来和顾玉妩有关?为什么陵王要让他和离,难道……
他颤抖着开口:“殿下……殿下是看上我的妻子了吗……?”
“她不是你的妻子。”萧无恪冷声回答,“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二人什么都没有,而且她为什么会嫁给你,你不清楚么?”
“清……清楚……”
“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萧无恪伸手捏住他的肩膀,只听咔嚓一声,赵无恪嚎叫着滚在地上。
肩膀上的剧痛让他恐慌地胡乱点头:“殿下放心,我回去一定按照殿下说的做,保证谁都不告诉。”
萧无恪拿起身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单膝蹲在他眼前,俯视着他:“记住你说的,滚吧。”
“我马上滚,谢殿下留我一条命……”赵无恪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卫三跟在他身后,将他撵出了府。
……
“夫人,少爷回来了!”福来飞快的跑到顾玉妩的院子里,朝着她欢喜地说道。
“在哪里?”顾玉妩匆忙问道。
“被大夫人抬进了她的房间。”
顾玉妩匆忙收拾一番,起身前往姚氏的院子。
姚氏的院子正乱糟糟的,顾玉妩穿过人群,走了进去,就看到赵无恪趴在床上哀嚎。
床边的大夫冷汗涔涔:“少爷莫动,您肩膀这骨头受了伤,我刚给您正好,您可不要弄歪了。”
赵无恪疼的满脸是泪:“知道了知道了!疼疼疼疼疼啊!”
大夫起身擦了擦汗,对姚氏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不要让少爷碰到肩膀,药已经开好,我先退下了。”
姚氏命人赏给大夫一袋银子,心疼地扑在赵无恪床前。
“母亲……呜呜呜,好疼啊。”赵无恪那只完好的胳膊扯着姚氏的袖子,凄惨地哭着。
顾玉妩僵直地站在门口,一只手紧紧扶着门框边,这样哀嚎的赵无恪,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恪儿啊,你到底是闯了什么祸?”姚氏摸着他的脸,哭哭啼啼道,“这关了七日,人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赵无恪也委屈,要不是陵王在最后告诉他是和顾玉妩有关,他怕是到现在也不清楚。而且他身上还发生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这几日在牢里听几个守卫无意间谈话,他才知道已经十一月了,而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月娶妻的时候。
他便把这委屈和姚氏说出来:“不瞒娘亲,儿子丢了一个多月的记忆,儿子好害怕……”
“啊?”姚氏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怎么还失忆了?”
失忆了……顾玉妩身形晃了晃,她与他成亲也才一个月,难道他把所有的都忘了吗?
姚氏命人将快要出府的大夫又拦了回来,大夫给赵无恪把了把脉,摇头道:“少爷脉象有力,体内血相无滞涩,可能是在牢中过于惊吓才丢失一段记忆。”
“那对他身体有害吗?”姚氏问。
“应该是无害。”
听到大夫这么说,姚氏就放心了,丢了记忆就丢了吧,只要人没事就好。
娘俩个越想越心酸,又开始抱着头哭。
顾玉妩在门口已经站了半个时辰,见状,悄悄地转身离开,没有进去打扰。
她一言不发地走回院子,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竟然忘记了……这是上天在让她下定离开的决心吗?
顾玉妩怔怔坐着,只觉得荒唐。
他竟然忘了……
……
赵无恪在姚氏房间里一直歇到天黑才回到院子。
门吱呀推开,顾玉妩抬头看向他。
他阴沉着脸,肩膀上夹着木板,整个人看着笨重又狼狈,此时正狠狠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