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担心若是她母亲听见她说崔二爷生了重病心中还有她便会心软去见他。
这样不过是徒增伤感,何必呢。
“怎么瞧着你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长公主见她神情松懈,忍不住问道。
“我怕您对他还有情。”
说完这话,她额头便被长公主重重的敲了一下“没个正行,哪家姑娘这样编排母亲的。”
阮梦芙捂住了额头,“娘,女儿只是怕您难过。”
“我听见你同外祖母说的话了。”
阮梦芙紧紧的偎依在长公主的怀中,她心情有些莫明。
大概是这么多年,她的母亲一直只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你又偷听。”长公主无奈。
“我也不是故意的。”
阮梦芙闷声道:“我希望娘能幸福。”
“这么多年,您为了我过得很辛苦,我都明白。”
长公主轻笑,“我日日锦衣玉食的活着,便是你自出生起有宫人照看着,我何来辛苦一说?”
“您心里很苦,我都知道的。”阮梦芙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希望娘日后每一天都能从心底里发出笑来。”
“有你在,娘当然是高高兴兴的。”
长公主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她是真的对再嫁没有任何兴趣,同阮三思成为夫妻的十五年里,唯一见她高兴的,便是有了一个女儿。
而别的男人,她心里也都看透了,比如崔二爷,当年也是情深义重之人,可结果又如何呢?
她是不信的,而且到了这个年纪,她对那些只属于小年轻的情情爱爱就再没了兴趣。她已经很知足,女儿比她活的更加自在,也没有辜负她从小的期盼。准女婿也叫她越瞧越满意,这还有什么事情能叫她操心呢?
倒是她的女儿,豆蔻年华,也同心爱之人定了亲事,她该好好操心这一场婚事才是。
“娘的事情,娘自己都知道,你莫操心了。”
“倒是你,等咱们回了京城,在你出嫁前的日子,就没在燕京这般松快。”
定了亲事的未婚男女,临近出嫁前都不兴见面的,因为怕这样会坏了夫妻恩爱。
如今两个孩子婚事初定,尚且在燕京能够时常见面,可回了京城,两个孩子就该规规矩矩的一直等到大婚之日再相见了。
“嗯。”阮梦芙点点头,她自然也知道,若没有长辈默许,她如何能够同阿律常常见面。
“睡吧,孩子。”长公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熟睡。
到了放纸鸢那日,不止是阮梦芙去了,随行的官员家中的姑娘少爷们也三三两两的作伴上山去瞧这一年一度的放纸鸢。
放纸鸢,为的是放去晦气,给自己带来好运。这虽也有些求神拜佛的含义在里头,可毕竟这是燕京的地界,皇帝也听进了那句过犹而不及的劝解,对民间的民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挑了一只蝴蝶样式的,拉着线跑动终于将纸鸢放上了天空,实则是年易安在旁帮忙才能顺利的将纸鸢放飞。
“郡主,郡主,您还没有许愿呢。”见她就要执剪子剪断线,白芷忙拦着她。
她凝神细想了一会儿,这世上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在意的人也都平平安安的留在她身旁,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了。
“阿律,你准备许个什么愿呀。”她想不出要许下什么愿,干脆偏过头去问护着纸鸢不掉下的年易安。
“愿阿芙无痛无灾,一世安康。”年易安缓缓道,说完这话,他便剪掉了自己手中的那只纸鸢。
眼见着断了线的纸鸢越飞越远,阮梦芙方才回过神来,“你的愿望怎么是我呀。”
年易安笑了笑,“我的愿望自然都是关于你的。”
阮梦芙脸一红,身旁的宫女们也都红了脸,白芷更是忍不住偷笑。
“那我的愿望便是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到老。”
阮梦芙话一顿,又红着一张脸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量说道:“希望阿律也能平安康健,同我相伴到老。”
身旁之人耳朵动了动,眼角眉梢都带着可见的温柔。
两个人各自许了愿望,又抬头看着各色各样的纸鸢们,宫女们自发的向后退着,留下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不远处终于像个孩子一般跑闹的四公主小跑了过来。
“阿芙姐姐。”
“怎么了?”阮梦芙见她额上都是汗珠,便关怀道。
“我见到崔四郎了。”四公主犹犹豫豫的。
“我瞧着他像是在哭。”
“阿芙姐姐,你能陪我过去瞧瞧他吗?”
见她说话都这般小心翼翼的,阮梦芙只好点头,“我陪你去。”
崔四郎特意避开了放纸鸢的大部队,一个人在僻静处哭的伤心,忽而听见一行人过来的脚步声,一抬头看见了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此处。”他擦了擦眼角泪珠,实则是伤心,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哭的伤伤心心的。
四公主递了帕子过去,“崔公子,你擦擦眼睛。”她身旁的嬷嬷却是吓着了,拉了她的袖子想说什么。
幸好崔四郎没有接,他用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叫他伤心的源头。
“郡主,我二叔他去了。”
阮梦芙默然片刻,“节哀顺变。”到底是见过一面的缘故,阮梦芙心中也升起了同情。
“临终前,他只告诉我知长公主的女儿是您,他很开心。”崔四郎抽抽搭搭的说着。
“我今日就是来替二叔放一只纸鸢,希望他来世能够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第69章
夏宫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崔家之事掀起什么波澜,只是那日崔二爷出殡那日,长公主站在院中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发呆。
阮梦芙远远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没有上前。
“郡主,咱们不是要上前去找长公主商议书院之事?”白芷不解。
“这事儿不急,我明日再来找娘吧。”阮梦芙转身便走,此时还是留她娘一人自己待会儿是最好的。
又是深夜,阮梦芙自噩梦中清醒,她捂着头,咬牙等着那股头疼过去,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的头疼。
待头疼熬过去,她也没了睡意,起身将外衣披上,推了门出去院子里,今日又是满月,不用叫人点灯便能将院中景色看的一清二楚。
巡山队伍中
自崔四郎从后山闯入起,后山巡逻队伍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为的就是防止再有人闯入。
吴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放在佩刀之上,走到半山腰了,他还记挂着年易安身上的伤,从滇西出发前,霍家爷爷专门嘱咐这伤口起码还要养上大半年才能好全,自启程回京那日起,可都没有休息过,昨日他偶然经过年易安的房间,见他褪去上衣时,伤口都还在渗血,而拥有这道伤疤的人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几日更是为了挽回禁卫军颜面重整队伍,日夜不殆。
便道:“阿律,还有半个时辰就换值,不然你先回去休息,这儿还有我带队。”
年易安摇摇头,“无妨,还有半个时辰而而已。”
走到岔路口,他们停下脚步,年易安指着从山顶至此处的一条草丛全被践踏,明显有人从此经过的一条道:“崔四那日就是从这里下山。”
“对,我问过那日巡逻的队伍,他们那日明明巡逻从这儿过,都没发现有这样一条道。是崔四被抓到后,才发现的。”
“他一个人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能将这条道上的草都给踩得严严实实,到了今日都没有恢复原样。”吴策啧啧了两声,寻常人在山林中经过,不过一两日,人走过的痕迹便会逐渐消失,被踩过德草只要没有死都会重新挺立恢复原样,让人再也不知道此处有人踩过。
除非是经年累月,有人从这一条路上天天经过,方能将这里给踩踏成一条道。崔四就只走了一次,就能让这儿德草再也抬不起头来,若不是天生神力,能每一步都将生命力顽强的怎么会如此?
“到底是哪儿不对。”吴策摸着下巴,半眯着眼蹲在小道旁看着,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忽而间,他面色一震,冲忙起身说道:“阿律,你说说看,会不会是邪教那波人已经潜伏入夏宫?”那群人手段可是不一般,要说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也能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