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死了+番外(190)

常昀吐出一口血沫,笑了笑,从地上爬起,靠着石碑坐着,“太后花了将近二十年布一个局,无论是毅力还是耐心,都让人佩服。但是……”

他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的意味,“为什么要一直拖到这时呢?你就应该早早的掐断我心中的侥幸,将我关进笼子里。习惯了鸟笼的鹦鹉,才不会有逃跑的念头。也就不需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

既然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他,为什么还要将常凇和常邵召来帝都?他们本该待在故土,平安而又平淡的度过这一生的。

“当然是为了给你足够的时间,好好的磨砺你。”褚亭的语气轻柔,满脸的理所应当。

常昀大笑了起来。

褚亭听着他癫狂嘶哑的笑声,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笑够了就跟我回去,不要让我十多年的心血白费,也不要让死了的人白死。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我说过,你并非无可替代,我这就可以从宗室中再找一个愿意做皇帝的孩子。他或许不能胜任这个位子、或许会引来朝野不安、或许会搅得政局越发混乱——但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常昀扶着石碑,晃晃悠悠的站起。

车马已经备好,宦官想要扶常昀上车,可常昀挣开了他,走到了一旁的马匹旁边。

宦官为难的看着褚亭,褚亭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一名宦官蹲下充当垫脚,另外两名宦官搀扶着常昀上马。

今日新君登基,洛阳的道路都被清空,长街寂静无人声,只有不紧不慢的马蹄,听着格外压抑。常昀在洛阳生活了十九年,这是洛阳最陌生最狰狞的时刻。

在经过一条岔路口时,他勒住了马蹄,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褚亭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条路往前是皇宫,往西……

“陛下且慢!”

常昀没有理这些人,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体内仿佛又火焰,灼烧着他的血液。但在这时,反倒有一个信念无比的清晰,支撑着他往前走去。

“太后,这……”没有人敢对天子无力,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常昀就这么离开。

“跟着他。”出乎意料的是,今日的褚亭格外仁慈,明知登基大典已经迟了,朝臣们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但她还是没有阻止常昀的意思。

往西、再往西,是褚家府邸。

楼巡带兵南下时,褚府遭到了一次劫掠,之后常邵掌权,又是一次灾难。后来卫夫人死去、褚谧君“死去”,徐旻晟搬去城郊为褚瑗守墓,府邸大半便空置了。

对于褚府,常昀是极熟悉的,或许比出嫁多年甚少回来的褚亭还要熟悉。他径自走到褚家一处不惹眼的偏门外,略有些勉强的从马上爬下来,也不知对那扇封闭了的木门做了什么,很快门便被打开。常昀推门入内,踉踉跄跄的往前。

褚亭也从车内走下,默不作声的跟着常昀。

他抄一条近路,穿过光秃秃的梅林,走过一条长桥,来到了一间庭院。这里是褚谧君曾经居住的地方。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院中的侍婢都大多被调去了别的地方。

“她才走了多久,这里就像是荒废了许多年一样。”他喃喃自语。

褚谧君的屋子里十分干净,一切她过往生活过的东西都被清除。她十九年生命所留下的痕迹在短时间内便不复存在,常昀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竟陡然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怀疑——这世上真的有一个褚谧君么?

“陛下,是在寻找什么?”宦官们不安的看着常昀,生怕他体力不支倒下。

褚亭没有紧跟着常昀,她在屋子外,褚谧君从前惯常待着的凉亭坐下,看着庭院内的灌木发呆。过了一会,常昀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只无精打采的黑猫。

这是褚谧君曾经的爱宠。她十四五岁时曾经很喜欢这只猫,走到哪里都恨不得带着。后来年纪大了,需要劳心的事情多了,又或者是感情淡了,她不再将过多的精力放在这只猫身上。再后来,经历过几次动乱,她连命都险些没能保住,又怎么顾得上它呢?

但这只猫竟然也活了下来。它在褚家离散之际,不知藏到了哪里。等到褚谧君回到褚家府邸时,它也回来了,然而这一次褚谧君没有在褚家停留太久。

她又走了。

失去主人的黑猫静静的守在留有前主气息的庭院,偶尔褚家的侍婢们路过这里时会喂它些吃的。

记得当年才被捡回来时,它还是只孱弱瘦小的幼猫,现在它已经长大,可以脱离主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可是它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将自己关进了这间庭院。

但是当常昀找到它时,它认出了他,在嗅了嗅常昀伸到它面前的指尖后,它乖乖的爬到了他怀中。

第170章

常昀终究还是出现在了登基大典之上。

在这之前, 人心浮动, 群臣百僚皆在私下里猜测议论。他们也都隐约听说了不久前东宫发生的骚乱, 虽然猜不到原因是什么,但料想新帝和褚党之间的关系绝对好不到哪去。

今日登基大典,他们早早的等候承仪门外,却迟迟不见新君, 不少人都以为常昀大概是当不成皇帝了。

可是常昀居然还是出现了,他没有被杀,也没有被囚,他着十二章纹的礼服,拖着沉重的步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没人能看清新君在旒珠下的神情,也没有人关心他是怎样的神情,对于天下苍生来说, 只要最高处的那个位子上能够有人待着,就足够了。

因为常昀身体不好的缘故, 许多礼仪从简,不到黄昏, 一整套新君即位的仪式就已经完成。

褚亭舒了口气,乘肩舆返回长信宫。

在长信宫外,有人正在等着她。

新阳公主跪在殿阶之下,梧桐树的叶子随风落在她头上, 她看起来很是凄凉孤苦。

这孩子,与赵莞还真是有些像啊。褚亭懒懒的注视着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赵莞也是象而今的新阳一样,固执而又可怜的跪在她的宫门前,不死心的等候着一份希望。

褚亭从肩舆下来,看都没有看新阳一眼,就这样径直走入殿内。

新阳悄悄的握紧自己的双拳。

不,不要紧,这样的羞辱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忍受了。

不多时,莺娘走到她跟前,“太后请公主进去。”略顿,又补充道:“太后还说,公主以后要跪便去一个无人的地方跪着,在长信宫门口演这样的戏,她嫌丢人。”

莺娘素来是个实诚人,只听从褚亭的命令,而褚亭无论命令了她什么,她都一定会一丝不苟的去完成,这番话出自褚亭之口,她半个字都没有更改。

新阳脸色一变,不说什么,只深深的垂下了头。

“公主的确不该跪在长信宫正门,否则只怕很快就会有流言传开,说太后苛待女儿,说你们母女不合。”

然而事实不就是如此么?新阳在心里想着,同时更深的埋低了头。

“来找我做什么?”褚亭倚在软榻上,发髻解开,钗环尽卸,一名宫女站在她身后,为她按揉着头部穴位。

“来向太后请罪。”新阳跪下。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

常昀出逃,去了褚谧君的坟前,而新阳也出现在那里,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帮着他来到那里的。

“请太后宽恕陛下。”新阳的话却让褚亭微微一愣。

不为自己求饶么?褚亭睁开眼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自从赵莞死后,褚亭和新阳的母女关系就彻底破裂,现在的褚亭都懒得去伪装什么,杀意毫不掩饰的从她眼中流露,宛如刀锋一般森寒的扫过新阳的脖颈。

冷静,她不能杀了你,冷静。新阳咬住下唇。

褚亭要是能杀新阳,早就动手了。

虽然新阳不是褚亭的孩子,但毕竟是先帝的亲生女儿,一国公主,哪能说没就没了。何况因为先前的一系列事件,褚亭与自己的父亲褚淮关系僵化,再贸然对已经加入杨氏的新阳出手,褚相是不会容忍她的。

所以……

新阳深吸口气,对褚亭说道:“陛下是可怜人,谧君亦是。寻常人失去了爱侣亲友,都可以在坟前祭奠一番,以表哀思,陛下为什么就不可以呢?还有谧君、谧君也在等他吧。”

她说这番话时,还带着哭腔,情真意切,好像是真的同情怜悯这一对阴阳两隔的年轻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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