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37)

作者:葛生zhong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傅明,傅明,你究竟意欲何为?

京城初冬,寒气已甚,风吹过院墙,吹入芳满庭。靳以每日处理完公务,皆会在日入时独自前来,这里却始终空无人声,唯有落尽了枯叶的树木与仍然葱茏的树木一起立于庭中,像被人遗弃的忠诚守卫,靳以站在树木中间,看着落满枯叶而无人清扫的池面出神,风吹涟漪生,都让他蓦地惊心,疑似故人来,回头却是空望一场。

他不由怀疑,究竟傅明是梦,那日牢中是梦,还是当下是梦?若都不是,人怎会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官府送来的和离书,靳以不愿签字,便用傅明常用的那方镇纸压在了他常用的那张书桌上。他要将人找回,让他当着自己的面,亲手将这张纸撕碎。

但人迟迟未能找回。

老太太先也与靳以一般震惊,不能置信,再后来却寒了心,渐渐地,见自己孙儿虽看似镇定沉稳但养至今日仍瘦削且难掩憔悴的模样,竟有了些怨怼。

当周家前来,说明愿与靳府再结秦晋之好时,老太太心思动了。

靳以却不愿,老太太再三劝说,他不能直接忤逆老人家,便说一切要等找到傅明后再说。

比起老太太的怨而欲弃,纫兰的沉默以待,昭彦却仍是日日盼望着他的另一个爹爹能够回来。每每见到靳以,他都要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有时还会哭着拉着靳以四处找人。见昭彦这样,靳以会想,傅明怎舍得呢?即便不顾及自己,难道这个他那般疼爱的孩子也可以这样不顾不管了吗?

冬至天寒,为了抵御无处不袭身的冷冽,靳以饮了不少酒。他将前来府上的客人耐心送走后,脚步有些踉跄地来到芳满庭,将里外逡巡一回,却仍是不见人影。

走累了,他倚在门口,任风吹乱他的鬓发,吹冷他全身,可心口的疼却不能因此减弱分毫。他说着人前从未说过的话,像是在最隐蔽的地方袒露自己致命的伤口,将积蓄的毒缓缓释放:

“为何要这般待我,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的吗?不是说——”靳以喃喃,“不是说知君用心如日月吗?”

正当靳以身僵了,心似乎也冻麻了,准备提步离开时,白露匆匆而来,喘着气对靳以道:“爷,找到了,找到了!”

靳以身子一直,“找到谁了?是傅明?!”

白露摇头,“不是,不是明公子,是,是白华。”

白华原是跟着傅明外出的小厮,在靳以未出狱前,他随傅明去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傅明走前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远远地离了京城。但他本就是靳府的家生子,虽然父母都去世了,可走一程便停一程,终归是舍不得,最后打马返程,回了京城,前来靳府“自投罗网”了。

靳以听说是找到他了,心中燃起的火苗又熄灭下去,但随即又死灰复燃,找到白华了也是一条线索,一缕希望。

“快些让他来见我!”靳以道,却又改口,“罢了,他在哪里,带我过去!”

第33章 章三三

白华见了靳以,便扑跪在地上要认罪。

靳以不等他自我告罪,先声问道:“你可知明公子在哪儿?”

白华战战兢兢地回道:“爷,小的并不知道如今明公子在哪里,他离开前并未告知小的。小的也是在当日才知道明公子竟然已经离去的,当时小的才明白过来明公子给小的银子,又让小的有机会就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先时他还以为傅明给他钱,跟他说那些话,是以防靳府有什么万一。

“你当真不知他去向?”

“回爷,小的不敢有丝毫隐瞒,但凡爷的问题,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那你便将前些时日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一一说来,不许有任何遗漏和虚假。”

“是,爷。”

白华埋着头,一点点回忆靳以入狱后傅明的每一次行动,除却傅明见周晥清那次。傅明曾说周小姐找他是为与他商议营救靳以一事,白华不愿自家爷知晓周小姐也对他这般上心费神,更何况,明公子和周小姐私下相见,终究是会落人话柄的,所以此一事,他隐瞒了下来,其他皆事无巨细,一一向靳以说清道明了。这时靳以才知,原来当他在狱中受苦煎熬时,外头的这个人也在为他席不暇暖,四处扣壁敲门,以求生路。

可他既然如此费尽心神精力,为何到后来又要签下那份和离书,甚至悄然离去?

从白华所讲的傅明接触的所有人中,去过的所有地方中,靳以觉察到那处不知是何人居住的小小庭院和那个傅明不曾让白华见其面的不知道是何身份的人,也许与傅明的离去有关。

靳以让白华领路,他亲自走了一趟,却发现院门落着锁,里边并无人在。他当即派人去打听这院子究竟是何人的,又让人守在附近,若院主归来,随时回报。

多日后,靳以终于见着了燕乐。

燕乐之前听闻自己购买的小院竟有人日日造访,便心生疑窦,后来得知是靳以时,更是疑惑不已。于是,他主动现身,得以和靳以相见。

靳以见了他,觉得他们曾经见过,记起他的身份是京城名伶。

不等燕乐问,靳以便先问他道:“燕公子可认得傅明?”

燕乐点头,“在下与傅公子有过数面之缘,很钦佩他在音律上的造诣。”

靳以又问:“你与他前不久屡屡相见,是为何事?”

燕乐快速思索一番,觉得此事说与靳以也无妨,便回道:“在下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伶人,但因为有几分薄面,常能出入权贵之家。傅公子便托我捎些东西去。”

燕乐这样一说,靳以便明白过来。他心中失望,以为从燕乐这里定然是找不到什么特殊线索了,便道:“冒昧来访,打扰燕公子了,见谅。”

燕乐心知情况有异,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见靳以要走,情急之下脱口问道:“靳将军,请问明——明公子现下如何?”

靳以察觉到燕乐似乎随口一问的语气下却带着些微的焦虑与担忧,心下纳闷,却不回反问:“你可知,若他要找一处无人察觉的地方去清净数日,会去哪里?”

燕乐闻言,心想难道是傅明与靳以之间闹了不愉快,而傅明又没有娘家可回,所以找地方躲着去了?这样想来,他便回道:“傅公子去向,小的并不清楚。但小的曾听闻傅公子常去慈幼局为善,与那里的负责人很是熟稔,不知道他是否会去那里。”

靳以摇头,那里他找过了,人并不在。

不在慈幼局?燕乐心想,难道是在那处?若傅明真的要一个人躲清净,也许会去那里也说不定。

靳以观察燕乐神情,觉得他若有所思,似乎当真知晓什么,“燕公子若知道他的任何其他去处,还请告知。”

燕乐一笑,“靳将军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与傅公子不过是泛泛之交,他拿钱找我办事,我出力,并从中获利,仅此而已。”

靳以深深看了燕乐一眼,却道:“既如此,那便不再叨扰,告辞。”

待靳以走后,燕乐深深呼吸,确定人已远去,他便也落了锁,离开了小院,却没有回太子为他置办的宅邸,而是雇了辆马车,往京郊而去。

他知道傅明的娘亲给他留下了一个庄子,在京郊,不大,但有山有田有湖,他们小时候还曾和傅明一起去那里玩过。这次为了筹钱,傅明将庄子里的田地和山头卖了不少给较富庶的庄农,只留了几亩田地和几间屋子。虽落魄冷寂,但也是一处容身之所,傅明就在那里也说不定。燕乐打算亲自去看看,确认人是否在,并问问他是为何要躲着靳以。

燕乐坐上马车后不久,远远地,便有一人打马相随。靳以方才察觉到燕乐似乎知晓些什么,却不愿和自己说,于是佯装离去,却一直暗中关注,见他行动异常,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靳以跟随燕乐一路来到京郊农庄,他将马拴在离道路不远的林子里,自己则跃上树枝,看着燕乐进了前方山脚下的一个农家小院。又进了门。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人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将他送到院门口。靳以觉得那人眼熟,定睛细看,竟是芄兰!

他跃下树枝,在林中穿行,奔向那处小院。

院门再度被敲响,刚回屋准备煎药的芄兰听见了,跟披着厚衣还未上床的傅明道:“不知道燕公子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尽呢。”说着便又转身去院里给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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