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期,CZY的中野辅游走gank了几波,将局势及时稳住。King一时也找不到突破口,双方进入平稳发育。
直到二十分钟双方才爆发了第一波大团战,秦知的马可波罗配合队友打出一换三,直推对面高地。
可就在这时,对面还活着的不知火舞一闪进场,配合马超将King剩下四人全数击杀!
而秦知,在火舞位移上来的那一刻就准备名刀秒换复活甲,却晚了一秒。
他失误了!
“King只剩盘古一人,最快复活的马可波罗还有十五秒!CZY全员俱在,他们想一波!”
“兵线进水晶了!盘古清不掉兵线!”
“让我们恭喜CZY!”
顿时,全场尖叫声响起,时恒好像有一瞬间的失聪。
他没看错吧?King,输了?
时恒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站起身眺望,刚好看见那人呆愣地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望向空中飘下来的金色亮片。
而台上CZY的队员互相拥抱,共同举起那梦寐以求的银龙杯。
秦知,真的输了。
“秦知。”
时恒在酒店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和队友喝得醉醺醺回来的秦知。
见来人是他,秦知就让醉成一团的队友们先回去,脚步虚浮地走近过来,“你怎么来了?”
时恒不忍心提起今天的比赛让他再次难过,只道:“我,来看你。”
“你来得正好,咱俩喝,喝一杯。今晚不醉不归。”秦知也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连站都有些不稳,说话间便摇摇晃晃地倚靠在了时恒的身上。
时恒忍着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顺着他说道:“好,不醉不归。”
酒店附近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一人一罐啤酒,两人就喝了起来。
“时恒,你,为什么要打职业啊?”
“因为,我喜欢的人。”
“谁啊,我认识吗?”喝醉的秦知可比平时有温度多了,不仅面上一直是笑嘻嘻的,甚至变八卦了许多。
时恒仰头灌下易拉罐中的最后一口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呢,又是为什么。”
“说出来可能有点扯,就是热爱,梦想。”秦知陷入了回忆,“大概在四年前吧,闲得无聊打了一场线上赛认识了老梁他们。后来他们问我愿不愿意打职业,那个时候觉得当职业选手能出人头地,于是不顾爸妈反对,揣着几百块钱就来H市了。”
“然后呢。”时恒又打开一罐啤酒,静静地听他说着。
“后来啊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他笑了笑,“当时职业联赛不规范,很多俱乐部都是‘小作坊’,经常给我们画饼、拖欠工资,后来那家俱乐部被King收购,才好过一点。现在想想,刚打职业的那段日子真的挺难的。”
“都过去了。”
“是啊,那么难的日子我都过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想拿个冠军这么难啊?”秦知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好不容易进了总决赛,却因为我又输了,又输了……”
第一次见到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落泪,时恒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不,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不,都是我的错。第六局,是我的错误判断没让队友及时回防,最后被偷家了;最后一局,也是因为我失误了没换出复活甲,才被反一波了。都是因为我。”
“我简直可以想象到论坛、弹幕都在怎么说我,‘月轮废物拖队伍后腿’、‘月轮这意识凭什么担当指挥’、‘月轮这手速就该退役’、‘King输了月轮就该背大锅’……”
秦知掰着手指一条条的数着自己的“罪状”,半晌,又似乎是恢复了冷静。
他看着身旁之人的双眸,轻轻道:“时恒,你知道吗,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时恒很想大声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可却开不了口。
职业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叫亚军魔咒的可怕玄学,历届以来的亚军队伍都没能再次进入总决赛,更别提夺冠。
何况打职业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吃青春饭,青训营有多少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年少的选手蓄势待发。秦知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或许平常人二十三岁才刚大学毕业、进入职场,但对于电竞这一行来说他并不年轻了。
他又还能打多久呢?
时恒清楚,所以说不出口违心的安慰;秦知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喝了这么多酒、这么自责。
人人都想攀上那座代表最强实力的高峰,然而真正能登上的却没几个,更多的人就都在成功之路上化作枯骨了。
这就是现实啊。
不记得喝了多少、也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回到酒店、更不记得他是怎么和时恒睡在了一张床上……
秦知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吓得他连忙一骨碌爬起,逃也似地进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扑扑的脸颊,秦知猛地泼了几捧冷水才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
可心底的异样还在提醒着他,他,动心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恒,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于是急忙订票返回了H市。
逃避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有用。
至少可以让他彻底冷静下来,不要因为一时热情做出什么后悔一生的错误决定。
酒量不怎么好的时恒直到傍晚才醒来。
宿醉后的他头痛欲裂,起身摸索出手机,打开微信。
“牛逼!”
“谢谢。”
他与秦知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半月前,彼时King才刚确定进入总决赛,却没有人知道最后会以这样的结局黯淡收场。
而那人就这么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时恒的心里忽然有种什么在悄悄流逝的感觉,可他无能为力。
回到H市以后时恒又给秦知发了好几次微信,和过去一样,有时是约他一起打游戏,有时是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可那人始终没再理会他。
他这才后知后觉,秦知在疏远他。
时恒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秦知是否知道了什么,他甚至不敢主动去俱乐部找他问问清楚。
两人就又悄无声息地成了陌生人,好像总决赛那天晚上一起喝酒的不是他们。
休赛期很快过去,各队又投入到紧张的训练。
这天WIN正好约了King打训练赛,时恒期待已久,却见打野位那人的ID并不是秦知。
“King怎么不是月轮打野?”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队友道。
林溪回道:“好像听说月神的母亲得了重病,他请假回家了。”
回家了?
“那他下赛季还是首发吗?”
“应该还是吧。”
时恒点点头,那就好。
事情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坏,也许秦知就是因为母亲生病了才无暇回他的信息,对,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直到再度开赛,时恒才终于又见到了秦知。
他今天的状态并不好,犯了很多以前不会犯失误,整个King也都没有以前的精气神了,最后零比三惨败。
这正是“亚军魔咒”的可怕之处,离冠军仅一步之遥再跌落下来的落差感,犹如跌入了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时恒看他那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特意在楼梯间等了他整整一个下午,吸完了一整包烟也没再等到那人出现。
人们自我安慰的时候常常会说“还有机会”、“还有时间”、“还能挽回”。
但是此刻的时恒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和秦知,永远不可能了。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WIN止步八强。
而King居然连季后赛都没进,创下建队以来的最差成绩。
就在休赛期挂牌的第一天,King官宣了秦知退役的消息。
没有告别,甚至没有任何言语,那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永远永远离开了。
时恒看着退役微博里那人熟悉的面容,眼眶忽然就浸湿了。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那个楼梯间时恒还是常去,可惜再也等不到那个和他一起抽烟的人了。
时恒也渐渐被称为“前辈”,有了各种各样的名场面、令人印象深刻的招牌英雄,拿了五届的最佳打野,还有三个曾经梦寐以求的银龙杯。
而那个人,听说他退役后回了老家,用以前攒下的钱开了间小店,相亲认识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还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