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莹无奈,也是亏了他,周菁和苏练儿没少给她眼色看。
范子淮胡搅蛮缠:“我不管,你刚刚笑了,就是答应我的意思。”
陆婉莹敲了下他的头:“比武大赛得了第一武士再说吧。”
如果是桑蚕节是女儿们的节日,那比武大赛就是男子们的节日。
范子淮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他虽然只有十七,已经连续三年都是第一武士了,比宋留云的排位还前。
陆婉莹这样说,完全是想让他收心,专心准备比赛的意思。
范子淮却一脸得意:“你放心,今年的第一武士自然还是我。你就等着和我约会吧!”
陆婉莹笑骂:“哪里来的自信?”
范子淮捉了陆婉莹的手轻吻了一口,“这里来的。”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躲避陆婉莹丢来的鞋垫。
比武大赛那天,范子淮专门在观众席给陆婉莹留了个位置,还写了张字条:“你就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得第一的吧!”
字迹龙飞凤舞,才是真的不堪入目。
陆婉莹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却看见不远处的谢景黎冷冷地望着她的位置。
自从桑蚕节之后,他就搬回了嘉王府,两人有很久没有见面了。
谢景黎还是那样的矜贵自持,凛凛不可犯,一位贵族少女向他点头问好,问他可不可以坐在他的身旁。
谢景黎颔首片刻,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耐心地听完对方的话,然后简短得体地拒绝。谢景黎就是这种人。
陆婉莹摇头笑了笑,她是没这个胆子再坐在他的身旁了。
谢景黎却看向了陆婉莹,目光仿佛结了万丈寒冰,陆婉莹直视前方比武台,不敢看他。
比武大赛的观众席不区分区域,无论是王子皇孙还是平头百姓,都坐在一起。一是热闹,二也是应了比武大赛的信念:不以身世论英雄,一切拿武力说话。
依照魏锦秋的话说就是——专门为范子淮这个“野蛮人”量身定做的赛事。
“要是今年依旧是宁远将军的嫡子子淮少爷夺了第一武士,那他可就蝉联四年了。”
“绣娘魁首配第一武士,这对璧人双双摘取今年的两大名号,也可算是美谈一桩......”
陆婉莹在人群中听得分外汗颜,还好桑蚕节的时候站的比较远,百姓并不知道她的长相。
范子淮在比武台下后场,他穿着贴身的练武服,露出上臂细腻的薄肌,说不出的匀称健美。
他的神情认真肃穆,成为大邕最厉害的武士,是他一生梦想所在。
陆婉莹浅笑,虽然有时候呆呆的,但范子淮做事的全神贯注,是谁也比不了的。
位置渐渐坐满了,人语声却低了下去。
陆婉莹回头一望,只见范雅仰着脸,不可一世地从人群中穿过,走向谢景黎身边的位置。
原来是替她留的。
众人啧啧称赞,都说不愧是将军之女,张扬大方无人能及,又说两位是如何如何门当户对。
陆婉莹深吸一口气,将脸藏在了人群里。
谢景黎眼也不抬:“来了。”
范雅依旧干练,神情傲然:“我来不得?”
谢景黎浅笑:“来看留云?”
范雅眼光倨傲地扫过一众武士:“自然是来看我弟弟。”
谢景黎点头:“留云时常提起你们将军府待他不薄。”
范雅笑笑,凌厉得像带着荆棘的花:“宋留云是个闷葫芦,不过跟一个主子就会死心踏地,你不用提防他是我父亲派来监视你的。”
谢景黎的眼光一冷:“我并没有这种担心。”
范雅说话,总是能不经意地刺痛人。
范雅侧头一笑:“别生气啊,相公。”
一声惊锣响起,玄色上衣墨绿下摆的武士跃上台子,底下一阵惊呼:“第一个上场的人就这么厉害!”
那人目光炯炯有神,凝视着观众的坐台,正是谢二爷身边的武士宋留云。
第17章 第一武士
宋留云没有背景,行事低调,就像范雅说的,是个十足十的“闷葫芦”。可全淮洲城的人虽然不一定知道“宋留云”三个字,但却一定对谢景黎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武士有印象。
在血雨腥风的暗夜里,这个身手如鬼魅般的冷面武士,在无数个街头巷尾留下过身影。
相传,那是他在帮嘉王府解决政敌。
宋留云有没有帮谢景黎杀人暂不可考,每年的武士榜上赫赫的大名却做不得假。十五岁赢了嘉王府大公子谢景馥一战成名,然后连续五年都是第一武士,直到三年前输给了范子淮。
嘉王府大公子谢景馥其人,好像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天之骄子,嘉王府的明珠,七年前在战场上战死,然后整个淮州都对他闭口不谈。
实在可惜,如果他还在,第一武士的地位不知道能不能被他夺回来。
八年前那场比赛老一辈的人还记忆犹新,当时谢景馥和如今的范子淮一般年纪,一身红衣如枫,衣摆拍打出猎猎的声响。宋留云依旧一身墨绿,青涩却目光灼灼,毫不逊色。两人对峙,如苍松赤枫萧萧对立,一眼百年。
当年惺惺相惜的对手已经不在,墨绿衣衫的男子独立于比武台,眼神沧海桑田。
虽不是第一,也稳居武士榜第二的位置。这样强悍的选手第一个派上来,怪不得百姓惊呼。
连续有两个粗壮大汉上了台子,都相继被宋留云撂翻在地。又上来个使狼牙棒的人,也是一脚踹下了比武台。
宋留云眼神睥睨,轻拍了下衣衫下摆。
然后上来个月白衣衫的人,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婉莹身体往前倾了倾,她还从来没见过季初平的功夫。
季初平是太尉的儿子,从小也在军营长大,学的功夫都是稳扎稳打的真本事,招式极其正统。
宋留云虽然在将军府长大,却和范子淮不一样养。从小和豢养的刺客一起,练的是格斗暗杀的套路。
照理说,范子淮赢过宋留云,季初平和范子淮模式相同,可以依葫芦画瓢。
但季初平有一样绝对比不过范子淮的致命伤——蛮力。
范子淮有泰山压顶般的绝对力量,所以不论宋留云怎样鬼魅身手,都可以直接蛮横地抓住甩开,但季初平却远不及他力量大。
几个回合后,他就渐渐落了下风。气喘吁吁,眼花缭乱,最后被宋留云一击下场。
“今年季公子多撑了五个回合。看来榜上的名次还能再升一升。”听百姓的意思,季初平还算有所进步。
往年他都是十名开外,今年能挤进前十也不一定。
比武是几个台子同时进行,主台就是陆婉莹正在观看的台子,擂主在上面,被擂主打败了的人会各自下去其他台子上和人再行角逐。最终产生名次,登记上榜。
宋留云像个不会累的打架怪物,在擂主的位置上站了一上午,而他现在的主人谢景黎,只淡漠地看着台上,露着理所应当的淡笑。
他一定很得意吧,自己的武士这么厉害。陆婉莹心想。
估量着还要几轮范子淮才会上场,陆婉莹打算先去其他的台子下逛逛。
虽然比武台没有分三六九等,但一眼看去,也知道资质参差不齐了。
世上的事大多如此,有人生来武力超群,不用技巧也能制胜;有人羸弱,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精进,所幸还能靠巧力;也有人愚钝不堪,白白浪费好的条件。
百姓们大多只看得到擂台上光鲜的前几名,却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其他台子上有多少埋没的人。
陆婉莹有些失望,想要离开,却听到一阵欢呼。
转眼望去,一个皮肤苍白的男子轻轻地踩着另一个男子的背,将他踹下台子。
男子三十来岁,眼神坚毅,神情冷漠,脸上轮廓刀锋一般硬朗,带着北地朔风刮过的苦寒。
在这群良莠不齐的人中间,简直是鹤立鸡群。
陆婉莹却觉得,她认得那双眼睛。
是谁呢?
男子虽略带沧桑,却面容明净,的确是没有见过的。
陆婉莹缓缓抬手,在眼前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那双眼睛坚毅似磐石,一见不能忘怀。
男子拿了擦汗的帕子爬下台子,淋漓的汗珠从紧致的肌肤上滑落。
“李殊歧。”陆婉莹跟着他到一片空地上,轻声唤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