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路是熟悉的路,路边的树木花草依旧葱茏,穗禾捂着肚子不停的跑着,她明明想回璇玑宫,却不自觉的往临渊台跑去,明明守备森严的地方,她为何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怎么抹都抹不干净,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心尖如钝刀割肉,一下一下痛侧心扉。
穗禾身后是巍峨的宫殿,身前是临渊台,台下雷声轰鸣,电光火石,龙卷狂云,吞天蔽日,只浅浅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的。当初的天后荼姚就是跳下临渊台而死的。穗禾内心里是不愿意的,她得来不易的生命,不想就此失去,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的离临渊台越来越近。
“穗禾,不要!”润玉狂奔而来,一样举止得体,稳步而行的他,此刻几缕青丝覆面,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穗禾行步太过诡异迅速,他寻了许久才知道她来了临渊台,一赶来,穗禾就已经站在临渊台前,一脚已经悬空。
“你别过来!”穗禾听见熟悉的声音,宛若救命稻草一般,可所想与所说大相径庭,她收回了脚,转过身去,看向润玉,不自觉潸然泪下。
“穗禾,临渊台不是闹着玩的,你快过来,听话。”润玉边安慰着,往前踏了一步。
他一往前,穗禾就往身后退了一步。“润玉!你够了!真的够了!”穗禾大叫着,伸手直指着润玉,仰头又哭又笑道,“你一直都在骗我!在骗我!”
穗禾的指责确实是事实,他是骗了她,他是害怕失去她呀。“穗禾,你听我说。”
穗禾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身在幻境虚拟,还是现实真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也分不清辨不明,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心一意的对旭凤,而他害我万劫不复!我对你一腔真心,而你却和旭凤一样,要为了锦觅算计我!我恨你们!”
他不是君如玉,他是润玉,是天界天帝,他爱的从来都是锦觅!他不过是报复自己罢了。她这几辈子,原来都不过是场笑话,可笑至极。从来,不过浮生梦一场,到头不过一场空。
“我恨旭凤,无情无义,锦觅用五色之力换取玄穹之光是救他,那我耗废神力千辛万苦保他肉身,就不是救命之恩了?可他是怎么对的我的,我对不起很多人,唯独对得起他旭凤!我恨锦觅,一次又一次夺走我所爱之人!可我更恨你,欺我瞒我,又要为了锦觅伤我害我!”穗禾越说越激动,泪落珍珠,不自觉往后一退,直接踏空。
瞬间风起云涌,雷雨大作,长风直接将穗禾凡人之躯席卷而去。润玉想也没想,直接紧随穗禾而去,冽冽寒风,炎炎闪电,冰寒交加齐齐袭来,润玉死死将穗禾护在怀中,冰火两重天,皆由润玉所受,穗禾分毫无伤。
脚下、身上风云卷袭而来,将二人拼命往下界拽扯,足无可定。润玉纵身一跃,才从云雨漩涡中脱身,稳稳立于临渊台之上。
“啊~”穗禾缩在润玉怀中,头痛欲裂,真假不辨。明明看见的是云来殿润玉与锦觅亲密接触,一转眼脑中出现的却是润玉旭凤锦觅三人议事。两个场景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出现,不知哪个是真哪个假。
穗禾难受之至,身体瘫软无力,腹中一阵疼痛,大腿内侧一股温热袭来,鲜血泊泊而下,染红了岑白的流光云香裙。
“穗禾!穗禾!”那还在不断流淌着的鲜血吓坏了润玉,他一个闪身,二人瞬间就回到了璇玑宫。
润玉先以仙力安住穗禾神魂,而后召来了素问与灵枢二位女医官。她们两人坐在榻前,正探着穗禾灵脉,一脸的严肃。
“穗禾,现在情况如何?”润玉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穗禾躺在床榻之上,额头不停的冒着虚汗,心痛心急,却无济于事,穗禾若真出什么意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能没有她。
在润玉去见旭凤锦觅之前,穗禾还好好的,就算是她想起过往一切,可他为了锦觅要伤她害她这话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事有蹊跷,可现在穗禾状况不佳,润玉无暇顾及。
穗禾眉头紧皱,下腹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她虚弱不堪,嘴里有气无力的喊着:“疼…”灵枢女医官以定神草给穗禾安神定魂,可不过是杯水车薪,也只能稍稍缓解穗禾的痛楚。
“回禀陛下,穗禾娘娘这样子若不及时催产,怕是要一尸两命。”灵枢稽首在地,不敢抬头,“但是穗禾公主是凡体孕育仙胎,凡人怀胎十月,便是早产,也必须要七月以上,这孩子才有生机;如今穗禾公主这才刚满六月,腹中孩子怕是很难保下。”
润玉想也没有想,直接吩咐道:“无论如何,都必须给本座保住穗禾!”
“臣下明白,这就为穗禾娘娘接生。”灵枢得到润玉的指示,开始施法护住穗禾心脉。
素问给穗禾喂下强力丸,好让她有些力气,这凡人生产与神仙大不相同,母体需要很大的体力精力,穗禾现在虚弱不堪,根本提不起任何的力气。素问放下帷幔,朝润玉道:“还请陛下回避,我等好为穗禾公主接生。”
“穗禾是本座的妻子,还回避什么!你们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就行。”润玉都快急死了,他要一直盯着穗禾,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样才安心。
凡人女子生产都是声嘶力竭的,穗禾却是一声没一声的轻哼,急得润玉团团转,却没有丝毫办法,生生熬了几个时辰。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界,骤然红光满天,七彩祥云在璇玑宫上头飘旋,屋顶翔龙之影盘旋,这是九重天几万年难得一次的祥瑞。
花界之人看着天边异象,好些个芳主脸色十分不好,穗禾生产,天降祥瑞,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一胎怕是命定的继承之人,他的母亲自然名正言顺,封为天后是迟早的事。
赋菊居里,女隐正与云姜对弈着,天边异象,红霞漫天,惹得云姜毫无心思下棋,兴奋的指着红霞道:“女隐姐姐,天降祥瑞耶,长芳主她们现在肯定不好受,真想去看看她们想在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坐下,专心下棋。”女隐脸上毫无变化,心里却隐隐担心,穗禾凡体生如此仙胎,怕是凶多吉少吧,但愿她能渡过此劫。
上清天天外天,正在修炼之中的小昙也被这漫天霞光吸引,她很担心穗禾,明明生产时间未到,怎么突然就生产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根本出不去这阁中境,只能暗自祈祷,穗禾能母子平安。
璇玑宫内,异香而出,芳香满室。灵力聚集,一尾幼弱烛龙出现在穗禾腹上,化作一个婴孩,而后一声婴啼响起。
穗禾唯一一丝力气,也在婴孩落地那一刻用尽,她昏死过去。“娘娘,娘娘…”灵枢将孩儿抱了起来,试着唤醒穗禾,却无济于事。
“穗禾她怎么了?”润玉看都没看一眼孩子,挤开了灵枢素问,坐在穗禾身边,握起她的手,穗禾面色越发苍白,手凉的可怕,体内精元不断流失。
“回禀陛下,以凡体孕育仙胎本就艰难,穗禾公主本就是命不久矣之像,如今艰难产子,耗尽灵力,神魂激荡,初聚的神魄消散,灵海开始溃散,已然……已然回天乏术。”素问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回着话,根本不敢直视润玉是眼睛。
天界喜得麟儿,还是带着祥瑞出世,本是天大的喜事,润玉却无半分喜悦,看向孩子的神色更是不好看。
半晌润玉都没有再开口,灵枢素问二仙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只有婴儿响亮啼哭之声在璇玑宫里回荡,明明是个早产之子,嗓门倒是大的吓人。
“你们二人好生在璇玑宫照看着穗禾,若在本座回来之前未来的天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本座拿你们是问。”润玉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行事果敢冷静,何曾这般动怒?面上无半丝温和,倒像是个吃人的罗刹,让人不寒而栗。他用自己的仙元填补穗禾不断流失的精元,只要能撑到他回来,他就能救回穗禾。他吻了吻穗禾的额头,轻声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素问与灵枢自然齐齐稽首答道:“臣下定竭尽全力护住穗禾公主,待陛下归来。”润玉在璇玑宫外布下结界,留下紫辰与与青月守在璇玑宫,确保穗禾在他回来之前,不出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