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道窄且逼仄,顾行云一个大高个在里面走着十分费劲,行了一段,左侧墙上莫名出现了一扇描金的朱漆雕花木门,有光从里面透出来,顾行云甚至可以闻到木门上浓重的大漆味道。
他右手伸开,一把枪渐渐出现在他的手中——这还是当初林槐序给他弄的,幸亏这次带上了。他握紧了枪,一把推开房门。
入眼是一架黑漆云纹屏风,厚重且大气,造型古朴。轻轻绕过屏风,一方矮桌便出现在眼前,上面散放着一卷竹简,桌子底下还铺着锦垫——矮桌,锦垫?
顾行云马上低头看,果然发现地上还铺着花纹精美的竹席——他自小受他爸妈熏陶,不会错认,这是昭代的装饰风格。
昭代?怎么会看到昭代?
忽然,有轻轻的女子哼唱声音萦绕耳边,时断时续,调子有些古怪,却又意外的悦耳好听。
“女郎,今日要带哪件?”
这句话也是调子古怪的厉害,可是偏偏顾行云竟然能听懂。
顾行云眉头紧锁,轻轻地走过去。
一道米色纱幔之后,一个年龄尚幼的绿衣碎花圆脸丫鬟正在给一个女子梳头,女子头发又黑又长,真当是“云鬓”。
顾行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女郎想了许久,终于开口:“前些日子刚打的珍珠花插呢?”
这声音仿佛一道惊雷,从顾行云的脑袋一直窜到尾椎———这是……这是林槐序的声音!
他又凑近了一点,那女郎像是有所感应,忽然回过头看了看。
长眉连娟,双眸黑亮,鼻子秀挺,这分明是林槐序!
不对,应该说这是林槐序本来的样子。
周围的景象忽然开始破碎动荡,全部搅乱重来,不一会儿又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首先是刺鼻的硝烟,这是个战场。
顾行云这回直接站到了空中,他可以确信了,周围的人根本就看不见他。
这是一段古城墙,城墙外骑兵万千,严阵以待,城墙上林槐序绿衫红黄间色裙,就是她一直穿着的那件。
十五六的小姑娘义正严辞地在说些什么,但是隔得太远,顾行云听得不是很分明。但是他分明看见了,城墙下有一个大汉已经拉弓,明晃晃地冲着林槐序而去。
“不要!”
顾行云在空中呐喊着,可是根本没人能听得见他说话。
“林槐序!不要!”
“咻”
破空一声响,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林槐序左胸,林槐序一下子瘫倒在地,城墙上的人慌乱起来。
这一箭仿佛是射在顾行云自己心口上了,疼的不像话,仿佛都呼吸不过来了……他这是,看见了林槐序死亡时候的样子吗?
他再次望去,这会儿却看见一个年轻的缁衣僧人踉跄着朝林槐序跑来,顾行云望着他的脸,脑袋瞬间空白了两三秒。
那个僧人喊道:“谢容!”
是谢容?还是林槐序,冲着他勉强笑了笑,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顾行云的脑子慢慢反应过来——这个僧人,他的脸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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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办事处,林槐序最近几日还在追查魇魔背后的真相,只不过多日没有进展。她一边听着警员汇报,一边揉着眉心,怎么回事儿,蓦然有点儿慌,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林槐序有些心不在焉。
“林槐序。”
“嗯?”
谁在叫她?
正给林槐序报告的钟宁舌头打了个结,顿了顿,问:“林姐,怎么了?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吗?”
“刚才谁叫我?”林槐序问。
一屋子的人都摇了摇头。
“林槐序,林槐序。”
又有人叫她,到底是谁?
林槐序“霍”的一下站起来,脸上有些焦虑。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慌?是谁叫她?怎么回事?
钟宁有点儿奇怪她的动作,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汇报。旁边徽宁看着挠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林姐,你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这两天累出幻听了吧?一个鬼,累出幻听,emmmm不太正常啊。
正在这时候,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槐序反应过来,紧皱着眉头低声说:“进来。”
玄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上次重伤刚好,这两天才来上班。
“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玄哲申请严肃地说:“拥翠山警员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山上有魔气,是小徐最先通知的,但是之后他们怎么都联系不到小徐了。”
拥翠山……顾行云好像跟她说过,他们律所今天去拥翠山了。
“林槐序!”
是顾行云在叫她!
徽宁也反应过来,叫了一声,说:“小徐……那不是,顾律师也在那边儿?”
林槐序心中一紧,说:“带上人,走。”说罢,她夺门而出,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玄哲看了眼四周,连忙带上一队人跟着林槐序往拥翠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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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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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来越沉,林槐序在拥翠山脚下往上看,自半山腰处就笼罩着浓重的白雾,雾的周围还有淡淡黑气漂浮。
是魔没错了。
林槐序紧皱眉头,不敢有半分松懈,想到灵槐木身总会限制她的五感,便干脆在山脚就将木身脱下,提刀上山。
夜间山路崎岖,但是林槐序却如一阵风一样,快速到了半山腰,接近白雾的一瞬间,她更加小心翼翼。
林槐序这双眼睛,夜可视物,在浓雾中穿行也毫无障碍。走了几步之后,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阵微光,紧接着白出岫出现了———准确的说,是白昭,当年的白昭,头发乌黑,在头上挽了两个发髻,稚气未脱的脸上比现在更多了两分娇憨。
“狐……狸?阿昭?”
白出岫的神色冷冰冰的,略带厌恶地对林槐序说:“我要走了,这里太无聊了,我不会再回来了。”
林槐序这才惊觉周围景物已然变成了槐树林中的。
树林中间有棵巨大的灵槐树,高可参天,几人都合抱不来,周围鸟儿叽叽喳喳,她一句都听不懂。或有成精的动物在旁边,可它们懂得实在太少,大多都是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上几遍,然后自己乐呵呵地在林中跑来跑去。
一种极端的无助和孤单向林槐序袭来,她回头一看,白出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情景像极了她当年还在槐树林之时。
灵槐爷爷德高望重,平日也不喜说话,山鬼精怪有的懵懂尚未开灵智,有的修炼低微,虽然会说话,但是总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去。山中岁月久长,林槐序就这么在林子里带着,呆的时间久了,差点连说话都不会了。
终于有一天白出岫来了,林槐序救她的时候只以为自己捡了一只雪白可爱的狐狸,谁知道竟是自己一生的挚友。自白出岫出现,林槐序的孤独感才没有那么强烈。
可使白出岫现在说她要走了,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白出岫这么迫不及待地走?
林槐序现在的情绪非常低落,恍惚间,她突然想起,当年白出岫分明是兴高采烈地出去找场子,她说她要回来的,还会给自己带《六界全书》——林槐序目光一凛,蓄尽全力用刀去砍,果然,眼前的景象就如同玻璃一样碎成一地,浓雾又重新包围了林槐序。
看来这魔在此处设下了一个巨大的迷阵,稍有不慎就会被蛊惑心神。
神思清明之后,林槐序紧握着手中环首刀,环顾四周探索着前进。
顾行云,顾行云究竟在哪里?
她紧皱着眉头,忽然在远处看见一个身影,隔得太远了有些看不清楚,但林槐序心里总觉得那就是林槐序。
她连忙向前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却又缓了下来。
这会是幻觉吗?
林槐序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一边提防着四周,一边慢慢地往前走。
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他仿佛是穿了一件长长的黑袍,头顶竟然光溜溜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这如果是顾行云的话,林槐序寻思着,他是跑哪儿又剪了头发玩起了cosplay?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