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打算等周丽鹃回应,便问:“什么时候开始往手臂上扎洞的”那晚是真投入,竟没注意到这点。
周丽鹃是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更准确的说是惊讶于他会这么问。
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后,她被关着连续饿了好些天,整个人都瘦的快脱水了。后来就被丢进包厢里头伺候人。
虽说那里头的人没一个是正常的,但都惜命的很,见她那样儿都问她是不是吸过。有几个好奇的还问她什么品种那来的货源。
她哪儿知道什么品种货源的。然而不答便是不敬,虽说那些人变着法儿地折磨她,但至少是没碰她,到底是不敢还是嫌弃,周丽鹃不得而知,或者是两者皆有。
再后来她便开始在拿针在手臂上扎洞,一次不像便多扎几下。东西也不敢多吃,以防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瘦,不是她本意,而是不得以的保护色。
但这方法不是万能的,有些变态压根儿就不在乎,刺激比命来得更重要。他们最乐意玩的就是拼酒,当然要喝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像周丽鹃她们这样的酒坛子玩具。
喝赢了,便能得到主人的宠幸,钱自然而然地也就来了。
周丽鹃每次都是输的那一个。一是她酒量真不行,二是她压根儿就没想赢。可她也拼命地喝,因为显得太消极了也会被打。
可喝多了就吐,吐了还是会挨打。吐得脏兮兮那些人就鲜少碰她。有时候实在逃不过了就硬抗,死磕到底。
但这种情况毕竟少,很少有人会对一具干瘪的排骨感兴趣。
一个是那矮人帮,另一个便是程正生。前者周丽鹃抗过去了,但差点被打死。后者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怨不得别人。
她掀开被子,看着程正生。
那人即使懒散地靠坐在病床上,也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想起来了”程正生问。
“没有。”周丽鹃答。
程正生挑了挑眉,轻哦了声,看上去对此并不感兴趣。被撞的那则腰身有些胀痛,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是没想起来还是脑子给磕坏了?”
周丽鹃:“我脑子没坏。”
“既然没坏,那应该还记得欠我一个游戏。”
游你祖宗,戏你大爷。周丽鹃不禁在心里骂道。但她还没那个胆真骂出来。
“骂我呢!”程正生吊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打火机,“说出来听听,看看水平怎么样。”
周丽鹃头摇地跟破浪鼓似的,床尾每传来一次咔哒声儿,她的头皮就麻一层:“没忘,可你并没有告诉我是什么游戏。”
“是么。”程正生懒懒地应声,挠了挠眉骨佯作回忆,半晌:“我也想不起来了。”
而后又接着道:“不过没关系,奥特曼打小怪兽看过没?”
“看过。”周丽鹃点头。
“很好,那咱们小黄鹂是想当奥特曼还是小怪兽呢?”
“当然是奥特曼。”周丽鹃想都没想便答道。家里刚买彩电那会儿,周斌就央着周卫民买了一套奥特曼光碟。一到放学就窝在家里翻来覆去地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她抢不到电视,便只能跟着看各种奥特曼,知道那是正义的使者,英雄的化身。当然要选奥特曼。
程正生笑:“很好,既然是同道中人,看来小黄鹂今后得跟着我了。”
周丽鹃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前后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
这时又听程正生说:“可是奥特曼不是扛着小锄头打怪兽哟!现在起,给我每天多吃两碗饭,人林黛玉好歹还会葬花,你这身板拿来给老子挡风都不够格。”
“但我会种花。”周丽鹃嘀咕着。
程正生对周丽鹃很是无语,该接话的时候装哑巴,不该接话的时候老说话。
能怎么办,憋着呗。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打仗之前嘛,得先去弄套装备。”
就在周丽鹃觉得程正生是不是疯了的时候,人已经贴到她跟前了:“周丽鹃,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你不是个妓ㄧ女,是我程正生的……道友。”
最后俩字儿几乎是气音,周丽鹃还没有听清,程正生就已经撤离开来,插着兜便出去了。
第12章
初二上午。
周丽鹃吊完最后一瓶水,自己收拾完东西准备去办出院手续。
这半年多她已对医院这地儿熟门熟路的了。
可熟归熟,没钱也出不去。
记得在花场那会儿,有回发工资了,她揣着钱兴高采烈地打算和田秋芝去外面吃顿好的。钱还没捂热,路上就遭人给偷了。
打那时候起,周丽鹃就从不往身上放钱,要放也就是一顿饭的钱。
来医院这事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口袋里能摸出来的就十几块钱。
其实这屋里不光她一个人,还有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孩儿。白天都在睡觉,这会儿醒了,坐起来望着抱腿坐在床上的周丽鹃。
周丽鹃叹一口气,那小男孩也跟着叹口气。
起先周丽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在听见这接二连三的叹气声后才反应过来。
“真呆。”那小男孩哈哈笑。
周丽鹃也笑,问:“你一小孩子叹什么气啊?”
“无聊,学你呗。”小孩儿摊摊手,表情挺无奈的。
周丽鹃在这吊了几天的水,就没怎么见着这小孩儿的大人。不知道是她睡着了没见着还是真没来。
“看你年纪轻轻的,你又叹什么气”那小孩儿口气跟一小大人似的。
周丽鹃闻言一噎,她总不好跟一小孩说自己是没钱付医药费,出不了院吧。
那小孩儿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一咕噜起身爬到她的床上:“大姐,今晚那大哥还来看你么。”
□□往床头退了退:“什么大哥”
“就晚上过来,嘴里叼着烟躺那椅子上的大哥啊!超酷的。”小孩儿见她不知道,又跳到椅子上翘着腿做着他刚才说的动作。
周丽鹃回味过来了,这小孩儿说的八成是程正生。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晚上来过。
“不知道。”周丽鹃如是说。
小孩儿听完脑袋一耷,又跳上了周丽鹃的床。动作相当麻利,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大问题,值得这大过年的待在医院里。
周丽鹃刚想开口问问小孩儿他爸妈在哪,门就被人推开了。
床上这一大一小都望了过去。
秦殊也是一愣,是真没想到里头是这副场景。她更没想到周丽鹃这几天竟然是待在医院,这与妈咪那边的说辞出入有些大。
她朝周丽鹃笑笑,便关上门进来。
周丽鹃惊讶过后也回她一笑。虽说俩人关系不算淡,但也没有多好,秦殊断然不会是来看她的,就算要看,也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她是来看那小男孩的。
周丽鹃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小孩望去。那小孩早已没了刚才那鲜活劲儿,蔫耷耷地靠在床上,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来干什么啊。”
秦殊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我是你妈,怎么就不能来了。”
小孩儿表情稍有松动,一脸期待:“你是不是跟你那男朋友掰了,不然怎么有空来这儿看我。”
“没有。”秦殊说。
小孩儿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了下去,状似满不在乎地哦了声。
而两人的一问一答,彻底震惊了一旁的周丽鹃。她微张着嘴,不可思议的望着床边的秦殊。
“回你自己的床上去。”秦殊催促着小孩儿。
小孩儿撇撇嘴,伸手拍了拍周丽鹃,说:“大姐,我先走了啊。”
周丽鹃愣愣地点了下头。
秦殊看得好笑,等小孩儿跳到他自己床上,便就势在周丽鹃身边坐下,笑:“很惊讶。”
“嗯。”周丽鹃何止是惊讶,简直就是惊吓。同住一屋檐下的人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你这还算好的。”秦殊说。
她十八岁入的行,那时什么都不懂,没多久就有了,当时也慌,怕妈咪发现,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医院准备做人流。
刚躺上手术台她就后悔了,孩子虽生父不详,但也是条鲜活的生命。
下了手术台,想法又变了,这生下来容易,但没了工作又没一技之长拿什么来养。可要她再躺回去,也没那勇气了。
令她意外的是,妈咪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MUSE众多的例子里,她是唯一的例外。而且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