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做好自己心目中最棒的英雄就好了]
“而我的个性……是白昼与黑夜。”
他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绿谷发现了,咫尺之距的那名能够操控人心的少年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木槿紫的暗色眼眸是沉寂的潭水,水面平静无波,水底却流转着无数难以察觉的暗流汹涌。
专注到,几乎能吞下她所有的举动。
少女精巧的红眼睛掩在长长的睫毛下方,折射出的流光像秋水一样动人。
——如果能获得她的垂青,连东京天空树都要倾倒。
斑驳的树影参差不齐地落在她极度冷淡的脸上,绯色的虹膜在暧昧不明的光影中,浮动着朦胧的烟岚。也许是觉得绿谷出久迷茫又惊讶的神色很有趣,女孩忽然一笑,犹如夏季不应时的金银花与阳光下缓缓流淌的银白河川:“也就是说我可以做个电灯泡忽明忽暗啦。”
照例是骗人的话呢。
真假掺杂的谎言最难辨别了,更不用说是惯犯木川小姐。
“啊,那只猫——”
轰焦冻的注意力被拐角处的黑猫吸引住了,他碰了碰少女的脖子,示意她向那边看:“突然就倒在地上。”
借由昏暗的灯光,幼猫漆黑的皮毛闪着光泽,整个身体跌跌撞撞地歪斜在木板下方,肚皮也瘫在地面,尾巴整条贴近土壤,一动不动,靠近腹部的位置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污渍混着鲜血沾在毛上。
木川唯快走了几步,蹲下身。
在她眼中,猫的形象经由发酵变成了其他别的什么东西,近处的墙皮粗糙到显出明晃晃的裂纹,积水微微濡湿鞋面,少女伸手触摸到它的身体,听见了粗重的喘息声。
“怎么了?”心操在身旁蹲下来问。
“它快死了。”
木川一点也不忌讳死这个词,在她看来死就是死,不是别的,只是生命回归本源的一种方式。
碰上这种情况,一般人会怎么做呢?
没有人教过她。
猫要死了,天地也没有翻转。天空的颜色,街道的模样,废旧公园旁巷道的狼藉,还不是一模一样吗。只有轰焦冻平静地从她身上跳下来,对着黑猫仔细看了看。
这就是一团再也不会动弹的肉、骨头和毛发。
黑发姑娘的手还搭在幼猫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死是什么感觉呢?很困或者动不了吗?”
“应该是不在了吧。”绿谷出久小声回答道。
“生命是会传承的啊,哪怕今天死去了,但只要知道自己的意识会被继承就无所谓了吧。”
心操人使瞥了她一眼:“死会让一切白费,连存在证明都会消失。”
幼猫的呼吸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了。
轰焦冻踮着脚很困难地去阖上它的双眼,然后虔诚且礼貌地双手合十,站在即将变成尸块的皮肉前长久地注视着。
他好像之前就是这样。
学校那次,被弹弓打中的小鸟也得到了他的怜悯,半红半白发色的少年流露出稍稍悲伤的神色,垂着眼眸目送生命离去。
……啊。
艾斯。
她忽然间又被人提醒着记起这种心情了,原本打算站起身离开的黑发女生慢慢地,在众人不能理解的目光注视下将右手缓缓搭在将要断气的黑猫身上。
微小的紫色流光像是快要断线的电塔,刺啦刺啦地亮着,从头到尾把幼猫的身体笼罩起来。然后自她的指尖部位开始,一股糜烂的、烧焦的糊味一点一点地顺着手腕爬上来。
皮肉逐渐翻起来,紫红色的皮下组织暴露眼底,木川用力握紧了右侧的胳膊,将过度使用个性的后遗症就停在这里。
有点痛。
她无足轻重地想着。
第84章 C84. 镜面的波纹
心操人使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木川唯的脸,她像一个被抓到的罪犯,月光之下,面孔毫无表情。
他以前从未见过死不认罪的犯人,他想到自己遭到世界拒绝的面容。然而之前也曾说过,木川唯的脸是主动拒绝世界的脸,月光就这么一个劲地流泻在她的鼻梁、额头、发丝和红眼睛上,那副纹丝不动的容貌只是被洗涤着。
其实只要少女扭动嘴角,眼睛倏忽一亮,他就会顺着势头翻过这一页。
想想看,应该怎么比喻呢?
有时能在刚切开的苹果上看见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尽管仍然带着新鲜而水灵灵的颜色,但成长已经绝迹,断面中的氧化褐黄色显示着本不该出现的状态。
原本奄奄一息的幼猫蹭地蹦起来,迈着矫健的步伐,黑色的爪子轻轻点地,沿着青砖飞也似地逃走了。应该是今天所受的致命伤消失了。木川唯站起来,他似乎看见她笑了,流线型的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面容离开月光躲进了墙壁的阴影中。
是时间倒流的个性。
来源于浅井纱绘。
少女下半身裹在阴影里,但剩下部分都显露于月光之中,头顶的红叶枝丫正泛着紫色。右臂剥落的皮肤组织如同落叶,斑驳着色彩,隐隐露出白骨。
她握住胳膊,似乎不打算对谁解释。
心操陷入沉默。
“喂!”爆豪胜己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看向这个缄口不言的女生,烦躁地皱紧眉头,“怎么回事?”
“是魔法。”木川一本正经。
“魔法你个鬼啊!”爆三岁把她的头发拽得噼里啪啦响,仿佛一头暴怒的小狮子,“谁管你有什么个性,老子问你手是怎么回事!!!”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伤了。少女的胳膊软塌塌地垂在身侧,时不时渗出鲜血,烧焦的黑印与青紫的血管一并暴露,根本和她平时的保持的小仙女形象不符。
木川唯其实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她瞥一眼正探出头去看伤口的轰和趴在口袋顶上扬起脑袋等待解释的绿谷,特别平静地远目:“吵闹巷道旁,木川救助黑色猫,呲啦一声响。”
“你他妈还棒读起来了???以为老子没听过松尾芭蕉的俳句吗混蛋——”
暴躁老哥直接抓着她的长发一骨碌爬到头顶上,使劲用鞋底咚咚咚踹少女的脑袋:“你就是欠打,信不信老子拔光你的头发!!!”
她当然信。
小咸鱼木着脸伸手把人拽下来,连带着扯下的还有自己的两根黑发,用与相泽消太如出一辙的懒散眼神看着他:“请停止你的弟弟行为,第二名。”
说着,她面无表情地竖起指头比划了一个“2”。
爆豪小小胜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脸,方才还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直接夸张扭曲,如果不是被拎在手里动弹不得,恐怕早就冲上来把她炸成烟花了。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
那片突然柔和的血池留住了温暖的光,深海变为浅滩,微微弯起眉眼褪去原本暗沉的雨幕,藏在冰层下的阴冷与虚假也消散了,简直连阳光都能为之驻足。
于是少年猛然愣住,停止挣扎,呆呆地看着她。
也许。
只是也许,他突然就觉得……
[这家伙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吧]
有谁会对着讨厌的人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呢?脑子里没那么多复杂想法,此刻的暴躁老哥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笑起来还不赖。
木川唯看着莫名被顺了毛,意外乖巧的男生,先是顿了顿,随后又笑了:“爆豪小胜你有点可爱。”
操——
从小到大,伴随着爆豪胜己的词语永远是和优秀沾边的。有人夸他个性厉害,有人说他头脑聪明,也有害怕他的,说他脾气糟糕,为人强势之类,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些。
但说他可爱?这个恶心的形容词有朝一日居然会和他扯到一块?光是听到,爆豪身上就要起鸡皮疙瘩。
“呕……老子要被你恶心炸了。”
在他眼里木川这块小破红石头虽然幼稚了点,但至少和他还算合得来,实力相差不远,价值观和世界观应该也相似,所以两人已经很熟了。
于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完全没给少女留面子。殊不知这种举动在外人面前,只会显得他们关系很好,是那种看了会吃醋会嫉妒的关系好。
“诶,明明真的有一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心操人使抓住了木川的左手腕,往前一拽,宽大的手指牢牢攥紧,他的掌心热得烫人。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少女整个人踉跄了几步,最先拽着爆豪衣服的手指也被迫松开了。榴莲头少年凭借着良好的运动神经飞速在半空调整好姿势,掌心放出噼啦的小型火花,气压支撑着他跃回木川唯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