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番外(83)

他开口道:“朕想去瞧瞧桓桓。”

不是皇后,不是皇后的名字,是“桓桓”这样亲密无间的叫法。才隔了一天不到,万岁爷就思念成疾了,晚膳那阵就已经食不知味,这要是见不着,那还不得是寝不安席。

周驿看一眼周围的天色劝道:“……回万岁爷,这个时辰,皇后娘娘估计已经就寝了……”

很显然皇帝的一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出自于决心的命令,知道劝不住,周驿给随行太监们打了眼色,为了不惊动别宫,压低声吆喝了一句:“万岁爷起驾了,摆驾承乾宫!”

出了养心殿往月华门上走的时候,皇帝看到了被风带过来,堆积在墙根下的银杏叶,迤迤勾画出不见尽头的一道金黄,夜色微凉,凝成一抹湿意滴落在眉心。

周驿一摸脑门,打了个愣怔,又打个躬请示道:“下雨了,夜里天凉,万岁爷还是回去吧,明儿再见皇后娘娘也不迟。”

皇帝不言声,足靴踩过软绵绵的银杏毯继续往前走,看来是冒雨也要前行,周驿抬起头,宫道里陈设的灯台到了半夜还是靠着残念燃出一片秀丽,万条银针垂下,把灯火浇洗得朦胧了一些。

夜里的房檐有细雨绵绵敲打的声响,连梦里都有些被洇湿了,郁兮的被领被人拉了开,一股凉气侵袭,然后是一层比被衾还要御寒的温度从身后覆过来。

他身上熟稔的气息像饮惯了的一杯茶茗,带着些温润的湿气将她笼罩。

“万岁爷,”郁兮昏昏沉沉的,“你来了?”

皇帝在她耳颈上轻啄一口,“今儿怎么不来陪朕了?是不是昨儿晚上朕太过勇猛把你累坏了?”

郁兮被他的厚脸皮震得神思清明过来,“万岁爷,你知道我有多丢脸么?你们宫里人讲话脏脏糊糊的,不知道打哪传出来的浑话,他们都说我是你的开喉奶,这样的说法真难听。我不想搭理你,你陪你的柿子盒玩去吧。”

漫长的停顿中透着无尽的尴尬,皇帝还佯装糊涂,“什么柿子盒?”

郁兮调过脸,嘤嘤锤他的胸口,“你再装!就是你枕头下的那个柿子盒,你满脑子龌龊,我都发现了,你还想抵赖!你让它陪你玩去,你不需要我。”

皇帝连咳了几声,擒住她的手腕,“朕遇到你之前又没做那样的事情,你不得让朕学习学习么?做朕的开喉奶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让朕在你之前睡其他的女人么?”

郁兮恶狠狠的推开他,“我知道!万岁爷的意思,是想在我之后睡别的女人,我这口开喉奶把你喂熟了,你就找别的女人去了!你走,别来我这里。”

“朕不走,”皇帝用双臂把她牢牢捍死了,“外头下雨了,你舍得让朕淋雨么?”

她沉默了下,“我殿里有伞。”

“那朕也不走,”皇帝拥紧她,“一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朕从一而终,贞洁只事桓桓,朕隔阵子见不着你心里就空落落的,你不来瞧朕,朕只能厚着脸皮来瞧你,哪里有闲心去想别的女人。桓桓,你到底在怕什么?”

在怕什么?他了解她,应该是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万岁爷,我跟你说实话。”她垂下眼,湿润的睫毛抚着他的下颌,“再过几日我阿玛额娘他们就要离京了,我这一辈子恐怕再难见着他们几次了,我在京城本就没有多少亲人,皇祖母待我再好,跟万岁爷的好还是不一样,万岁爷,咱们俩人第一次见面那时,我告诉你说“带恋如枷锁”,会不会有一天,你变得不喜欢我了,我就变成你的枷锁了?我告诉额娘,我在京城里会好好的,我会么?”

细想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繁华似锦的一路,几乎没有经历过波折,收获得是周围所有人满满的支持和祝福,所以相比之下,皇帝扪心自问,郁兮付出的要比他多,她舍弃的是陪伴自己十几年人生的家人和故乡,她在这段感情中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皇帝拥有御宇临天下,宠幸任何女人的权利,而她的凤冠只能为他一人而戴,他们是不平等的,她委身于他身侧,感情身子都完全交付给他,她只有他了。

“朕明白,”他吻她的眼睫,“桓桓,那时你下定决心从辽东跟我回京,到今天你为朕抛家离乡,朕从未觉得这是你该为朕付出的,朕是一个自私的人,是朕对你有亏欠,但是朕心里有本明账,回头慢慢还给你。你会看到朕的真心的。你一个人顶后宫佳丽三千人,眼下是这样,孝期三年后还是这样,朕跟你保证,朕不会睡别的女人,朕也不会想别的女人。朕图的是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家大业大。至于朕,就跟你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守着咱们这一亩三分地……”

“……夏天朕带你到西苑太液池上泛龙舟,秋天朕带你到南苑围猎除狼暴,过年了朕带你到紫光阁看烟花,朕风流不羁,但是朕也深情似海,只待桓桓一个人好……”

他为她谱画出了一个美好绚丽的前景,郁兮噙着热泪吻他,“万岁爷,你我之间不谈亏欠,我不负遇见你。”

“桓桓,”皇帝的龙爪拆开她的凤翼,呼吸急促的吻她的眉心,“闲没事别看《小窗幽记》了,这著作里的思想太过超脱太过淡泊……”

她喘息着喃喃:“那我该看什么?”

皇帝把手放在她的背心,轻轻往自己怀里摁过来,她像雨中的一面湖,千丝万缕的涟漪荡漾开,雨下的急了些,湖面上有了壮阔的波澜,颠连起伏。

他吻着她的额头,把他揽在臂弯里轻轻的摇,炽热的呼吸撩起她的鬓发,“姑娘家用来压箱底的那本册子就不错……”

一阵急雨过后,湖面停止了颤栗,奄奄夜色中,蒸腾起一盅暖雾濛濛。郁兮缓慢阖眼,嗫嚅着问:“万岁爷,你连嚼带糊的,是不是就想诓我做这事?”

皇帝抚她湿漉漉的脸颊,“朕诓你是真的,朕说的话也是实心的。”

“桓桓,明儿还来殿里陪朕批折子好不好?”

她缓缓打了个哈欠,躲进他怀里泪眼惺忪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过渡一下写下江南的篇幅吧,

尽力去写好吧

第61章 同台

皇帝的作息十分规律, 他也有严格遵循的习惯, 郁兮醒来的时候他像昨天那样已经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她的心不像是浮萍似的漂泊无定,而像是荷莲有了扎根淤泥, 更加有了在澄澈湖水中向阳而开的信念。

窗前有他留下来的那缸金鱼, 觅安笑道:“是昨儿晚上万岁爷带过来的, 说是答应要给娘娘养的, 小砚子端着鱼缸来的路上接了半缸子雨, 上台阶那时候绊了一跤,有条金鱼被他给泼在地上乱扑腾, 张着腮大喘气,撂回鱼缸里又活的跟之前没两样了。”说着用手指,“就是那条, 鳍上带黑斑的,当时黑灯瞎火的, 万岁爷脸黑得都看不见了,着急来见娘娘,也顾不上骂小砚子, 幸亏这金鱼还算听话,要是窜到谁脚底下, 只怕得是一桩血案。”

冯英也笑,“万岁爷脚下走一遭,又到咱们承乾宫安营扎寨,也算它鱼跃龙门, 天大的造化了。”

郁兮下巴颏抵在缸沿上看它们赤红的身影游来游去,水面上倒映出窗外的雨和飘落的银杏,鱼尾打个滚溅起一瓢凉意,原来这就是紫禁城的秋天。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一直连绵到九月中旬,辽东王夫妇离开的那一日,在这期间内,郁兮的生活跟着养心殿那面的节奏一同运转,白天她去摘藻堂读书学习,偶尔会去陪太皇太后礼佛做画,傍晚以后是属于她跟皇帝相处的时光。

养心殿里的一直都处于紧张肃穆的氛围里,陪伴他们的是笔毫舔舐纸张,墨锭拨划砚台,窗外秋风落叶共舞的韵律。

日复一日,却不单调。他们相视的眼眸中,有风有雾,是当下时节里最新鲜的一抹惊艳。

分别的时候到了,郁兮在西华门上跟辽东王府夫妇做最后的告别,额娘拉着她的手,潸然泪下,“阿玛跟额娘不能常来看你,独个一人在京,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勤给家中写信。”说着捋平她坎肩的下摆,仿佛意有所指的笑了下,“要是哪天遇喜了,尽快告诉咱们家里头。”

郁兮心里茫然无知,最近太皇太后也一直暗示她要着手考虑子嗣方面的事情了,这是她身为皇室宗妇的责任,可是她觉得自己未必已经准备好了。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