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焕见宋辞那般情急想要回家向祖母贺寿,却又不能丢下曾在边关同生共死的属下不管,干脆不请自来,代宋辞道贺。
“太好了,他终于回来了……”
老太太喃喃念着,忆及多年未见的孙儿,不禁眼角垂泪。
旁人连忙向老太太贺喜:“老夫人,今日有惊无险,喜事连连,必是大喜之兆呀!”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老太太乐不可支,眼角那点泪光也就淡了。
梁焕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人群一圈,似是不经意落到宋蓉桢脸上,停留几瞬,再轻飘飘掠开。“本王回得匆忙,无暇准备寿礼,望老太太见谅。”
“不敢!王爷愿意赏脸参加寿宴,已是蓬荜生辉。”
在边关呆了那么多年的长孙终于要回来了,老太太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其他,跟梁焕客套了几句以后,便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恨不能立刻搬张小凳子坐在府门口等宋辞回家。
“娘亲,我已经没事了。”宋蓉桢握着云氏的手,轻声道,“我想亲自去向王爷道谢。”
云氏轻轻擦了擦眼泪,哑声道:“去吧。”
宋蓉桢点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蓦地,她感觉到似是还有另一道带着探究的目光正在看向梁焕。
宋蓉桢顿时警惕起来,她环视四周,最终锁定目标——
果然又是你,白锦画!
只见白锦画站在崔氏身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清冷模样,可宋蓉桢确信,她就是在看着梁焕。
莫非宋辞没有及时赶回来,白锦画就改变了目标,准备让梁焕代替宋辞的位置,成为她最忠实的追求者?
不可以,那怎么行,宋蓉桢绝不允许!
梁焕可是未来的太子殿下,也是她的……
宋蓉桢忽然有点懵,一时之间,她好像也想不清楚梁焕到底算是她的什么。
——总而言之,不管是谁,只要和白锦画沾上关系,就肯定会被吸走气运,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宋蓉桢不是一个不讲义气的人,前世太子殿下要为她报仇,这辈子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猛虎盯上而不自知!
她握起两只小拳头,紧抿着唇,脚步僵硬的朝梁焕走去。
还特地挑选了角度,恰好可以挡住白锦画那边看过来的方向。
“我……”
宋蓉桢本来已经打好腹稿,可不知怎的,一触碰到梁焕的目光,说话就打结了。
第7章 手帕
“咳……”
宋蓉桢很是紧张,双手局促不安地交握在一起,完全不敢抬头跟梁焕对视。
她暗地里懊恼:又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姑娘,和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人家还在你坟头上过香呢,这时候害什么臊啊!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整天想着他,整天梦见男人长身鹤立的萧瑟景象,等她醒来后,便会忍不住的想他为什么要决定为她报仇。
莫非是镇国公府曾经对他有恩?还是他跟哥哥宋辞的关系太要好,见不得宋辞一家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
如今梁焕就站在她面前,她明知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得到这些疑问的答案了,心里却仍旧无法平静下来。
梁焕没有说话,只沉默看着宋蓉桢。
眼神淡漠而暗藏锋芒,仿佛他看着的不是一个脸红红的小姑娘,而是刚抓来的敌方俘虏。莫说是宋蓉桢,即使换成大场面有见过很多的朝臣,只怕也承受不住这般锐利的视线。
此刻比宋蓉桢还焦急的人,当属站在旁边的镇国公。
他就盼着宋蓉桢赶紧行完礼数,然后立刻从王爷眼睛里消失,千万别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行为举动,否则他就算拿出丹书铁券来也救不了她!
这位楚王可是出了名的乖张阴鸷,生得又跟他母妃有七分相似,圣上爱屋及乌,对他总是格外宽容,因此无论是朝臣还是皇族都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
当年他主动请旨离京前往边陲之地,只怕有不少人弹冠相庆,甚至盼他最好出点什么意外,别再回来了。却不料,楚王不仅凯旋而归,还在沙场上磨砺出了一身更为凶狠的煞气。
镇国公眼巴巴看着宋蓉桢,又眼巴巴的看向梁焕,这俩人一个别扭,一个冷漠,谁都没有吭声,倒是把他急得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感觉很难受。
“王爷,您的手似乎受伤了。”
率先开口的不是宋蓉桢,也不是梁焕,竟是白锦画。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宋蓉桢和梁焕身边,面带微笑,温温柔柔的递上了手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用。”
宋蓉桢一双桃花眸霎时瞪得比鸽子蛋还大。
显而易见的炸毛了。
锦鲤姐姐,你就不能有一天不碍事儿吗!
宋辞没有及时赶回来,这厮果然转而盯上了梁焕,真是心机叵测,教人防不胜防!手绢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若是梁焕接了过去,他和白锦画便产生了联系,以后再想摆脱这条锦鲤,那可就难了。
宋蓉桢顺着旁人目光望过去,只见梁焕手背骨节处果真有一处显眼的红肿,想来是方才托住她下坠时碰撞所致。
她真是快要懊恼死了。
你看看你,光顾着怕羞,居然都没注意到人家为了救你而受伤,还让白锦画钻了空子!
宋蓉桢变幻复杂的小表情,尽数落入梁焕眼底。
乍一看,小姑娘像是在怄气——可梁焕怎么觉得,她那双灿若繁星的明眸似乎还一左一右分别写着“吃味”两个字。
倒是有趣。
“我来!”宋蓉桢当机立断,不等梁焕对白锦画作出回应,赶紧拎出自己的小手帕,“我的干净。”
小姑娘动作飞快,迅速用自己的帕子捂住了男人的手背,然后一脸警戒地抬起头,像是坚决不肯给任何人趁机接近梁焕的机会。
“……”梁焕低头,便看见一张绣着蝴蝶牡丹的小帕子覆在他握惯了刀剑的手上,散发出淡淡茉莉花香,似是冲淡了他这只手所沾染的血气。
温暖而纤弱的触感,还有小姑娘掌心隐隐传来的温度,对梁焕来说都很陌生,但他竟不觉得排斥。
宋蓉桢这时却感到很尴尬。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小帕子太短了,压根不足以包住梁焕的大手,只能勉强覆盖住他的手背。
她总不能一直这样像大内总管似的捧着楚王殿下的手吧??
白锦画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到宋蓉桢的尴尬,温声道:“还是用我的吧。”
跟宋蓉桢明摆着写在脸上的敌意不同,白锦画语气平静淡然,略带着些无奈,便是想让梁焕和其他人明白,她全然不似宋蓉桢那般有争宠之意。
向楚王递手绢,不过是看见他手上的伤,出于一片好心罢了。
宋蓉桢抿着唇不说话,坚持用自己那方小帕子捂住梁焕的手。可她害怕梁焕下一瞬就会甩开她,伸手去接白锦画的手绢。
进退两难,除了抬起头巴巴的看着梁焕,宋蓉桢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焕睇了宋蓉桢一眼。
又来了。
又是这种眼神。
她到底在对他期待什么?
不过是顺手接了她一回,在战场上,他像那般出手救过的属下多了去了。
看着小姑娘委委屈屈却又充满莫名信赖的眼神,梁焕忽然起了坏念头,想要松开她肉乎乎的小手,改而接过面前这女子递的手绢,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还好,他忍住了没有那样做。
梁焕反握住小姑娘的指尖,带着寒芒的目光落在白锦画脸上,冷冷道:“不必了。”
白锦画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她,宋蓉桢则是扬起唇角,星点笑意从墨瞳蔓延到眼尾,两眸弯成了一泓秋月。
她就知道,太子殿下和外面那些随随便便就被白锦画征服的男人不一样!
白锦画想用她惯用的伎俩来博得梁焕注意,那可打错算盘了。
宋蓉桢一扫方才的忐忑沮丧,重新昂起小脸。她也顾不得自己此时正捂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不成体统,总之她心里高兴,就是要笑得一脸张扬。
“锦画,既然王爷说了不需要,那你就收回去吧。”
梁焕的余光扫过身旁小姑娘,阳光落在她稚气尚存的圆乎乎脸蛋上,神容虽是任性骄纵,却并不惹人厌,反倒有一种特别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