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宋蓉桢所料,一袭月白霓裳的白锦画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郑嫔摔得快没力气了,才缓声开口道:“听娘娘所言,太子似乎也在殿内,许是因为县主在,他才没有表现出什么,若永宁县主不在,只怕娘娘在太子面前也讨不得什么好。”
郑嫔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悻悻道:“你说的也对,早知如此,本不该今日去寻那李惠妃的。”
“这倒是未必。”
白锦画微微一笑,忽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玉佩,纤长手指拈着,使玉佩垂坠在郑嫔面前。
“这块玉佩是?”郑嫔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站在长乐宫殿外等候时,从身旁的树上掉落下来的。”白锦画浅浅笑着,将玉佩放回到手掌心,眸底泛起一丝险恶,“男子佩戴的样式,上面还沾染了一股淡淡的铁器气味,说明佩戴它的人惯常使用刀剑。这样的玉佩,怎会出现在长乐宫内的枝头之上呢。”
郑嫔皱眉,沉吟道:“或许是太子……”
“听闻太子不喜打扮,也从来不戴这一类的玉饰。”
“那么,是皇上?”
“娘娘说笑了,皇上万金龙体,怎可能天天舞刀弄剑?”白锦画将玉佩收好,脸上神色十分淡然笃定,“这块玉佩,必定与长乐宫的某些秘密有关。”
白锦画这么有自信,正因为这块玉佩乃是她所携带锦鲤系统帮忙引出来的关键物品。
否则,好端端的怎会偏偏就掉到她手里?
她可是有金手指的。
虽然之前不知为何一直被宋蓉桢压制,就连她精心设计的庄芸郡主一事,都被宋蓉桢逢凶化吉,居然还顺带着查出了十五皇叔私自豢养死士这桩大案,平白给宋蓉桢增添不少正面运势……但这一次,白锦画确信,她可以凭借这块玉佩打个翻身仗。
夺回她应得的一切。
郑嫔怔忡了一会儿,渐渐地,喜意就浮上了眉梢:“你说的没错,这块玉佩可以让李惠妃失宠——即使它和李惠妃并无关联,我们也能制造出一些关联来。”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当马车在镇国公府大门停下,梁焕也下了马,挽起车帘,向里边的宋蓉桢伸出手。
“……”梁焕手上被放了三盒沉甸甸的千年老参。
宋蓉桢就抓着车厢,自个儿跳下来,“有劳太子殿下。”
她又把老参从阴沉着脸的太子手里抱过来。
太子殿下这会儿的脸色似乎格外冰冷……但他每天都是这样的,宋蓉桢见惯了也就不足为奇。
“殿下要进府里坐坐吗?”宋蓉桢期待地抬起小脸看着梁焕,“宋辞在的,他一定很高兴见到殿下。”
梁焕:“我不高兴见他。”
宋蓉桢一愣,怎么她那个不中用的愚蠢哥哥又得罪了太子殿下么,两个人已经不要好了?
那可不成,她还指着宋辞多给她创造一些能与太子殿下见面的机会呢!
梁焕睨了呆愣愣的宋蓉桢一眼,淡声道:“你只需要记得,没有什么事是值得让你忧心的。现在回家去罢。”
说罢,他就重新翻身上了马。
宋蓉桢怔怔望着梁焕的高大身影溶于沉沉夜色中,星河辉芒下,他坚毅的背影如同守护着大庆这片土地的战神,同时也守护着宋蓉桢一片春花秋月的小天地。
她忽然就绽开了笑颜,笑得很灿烂,仿佛昨晚的忧心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噩梦,有太子殿下在,她实不必这么忧虑。
回到府里后,怀抱着礼物的人不止是宋蓉桢一个,还有她无用的兄长宋辞。
宋辞抱着一双草履坐在厅里,似乎很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回想起今儿下午方兰宜畏畏缩缩的模样,宋蓉桢就上前去问:“这双鞋,莫非又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宋辞摇了摇头,就在宋蓉桢以为那位胆小懦弱的方四姑娘终于开了窍,教宋都统知晓了她的心意,他一脸纳闷开口道:“宣平侯府那个小四突然跑过来塞给我的,她什么也没说,不等我问清楚,她又跑掉了。”
宋蓉桢:“……”
这一招,倒是出乎了宋蓉桢的意料。
她万没想到,方兰宜送了鞋,却能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欸,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会不会送错人了,要不我改天再给宣平侯府送回去?”宋辞着实搞不懂小女孩的心思,只得向妹妹求助。
宋蓉桢幽幽道:“一双草鞋罢了,又不值几两银子,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难道一个侯府还会少了你那双鞋。”
“这倒也是。”
宋辞没有多想,乐呵呵把那双用料其实十分名贵的草履纳入自己藏品之中。
晚上,国公府长房集体喝参汤。
皇帝次日上朝的时候万万料想不到,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那几株快要成精的千年老参,居然并没有收在爱妃的小宝库里,而是落入了镇国公府的大锅,此刻就躺在他眼前的糟老头子镇国公肚中。
夏至。
一眨眼便到了宋蓉桢要跟着太后去古寺礼佛的吉日。
宋蓉桢陪着太后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挑起帘子瞟着外边景色,忽然就转过头来问:“姨婆,我们今儿还是走原来那条路上山么?”
太后含笑颔首,点了点宋蓉桢的鼻尖:“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可不是坏主意呢,前些时候我听闻那条山路有落石,砸死了几个村民,所以您看是不是换一条路较为稳妥?”宋蓉桢提议道。
上山之路并非只有一条,只不过绕路的话会花费更多时辰罢了。
沿哪条路上山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况且路途安全还是十分紧要的,太后就同意了宋蓉桢的提议,吩咐外头改道而行。
宋蓉桢暗自在心里盘算:如今是改了时辰,又换了另一条路,总该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碰到那些匪徒了罢?
第53章 击杀
上一世, 宋蓉桢与太后一同前去古寺礼佛的途中出了件大事。
流寇并未被彻底剿灭, 他们在山上劫走了太后以及随行的女眷, 妄图以此作为要挟, 向朝廷提出条件。
这些尚且是次要。
此次事件的主要目的, 是为了让他们一行人途中巧遇的白锦画发挥锦鲤作用,周旋于贼匪之中成功保下众人平安, 既让太后刮目相看,又结识了那帮子贼匪的头子——被称为南方一代豪侠的童吉。
那童吉十分欣赏白锦画的勇气和智慧, 他后来如何与白锦画交好,成为了助她实现大业的八百个贵人之一, 这暂且不提, 对宋蓉桢而言, 这事儿最大的影响还是在太后身上。
寒山一行,太后受到不小惊吓,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她毕竟年迈体虚,回京以后身子便每况愈下, 过得一段时间后,终是撒手人寰了。
对于白锦画想要结识什么样的贵人, 或是想让谁另眼相看,宋蓉桢并不感兴趣。但白锦画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自己将来的路能走得更顺,就拿太后当了垫脚石,以别人的寿运作为代价,实现自己的荣华富贵。
白锦画巧言善辩, 成功劝退贼匪,保住了大伙儿的身家性命,对比起来自然就显得宋蓉桢徒有美貌,实则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可是,就为了这么一幕打脸的场景,为了让太后慨叹着说出那句“蓉儿始终比不上白姑娘有勇有谋”的台词,便要无辜的太后折尽寿元么?
宋蓉桢觉得白锦画的锦鲤光环着实邪恶。
如今宋蓉桢劝说太后把上山的日子和路途都改了,前段时间亦是由太子殿下亲自领兵前去禹西县剿灭为祸的流寇,她寻思着,理应不该再发生那种事情。
一路上山,果真风平浪静,除了路途遥远了些,颠簸了些,再没碰上其他危难。
等宋蓉桢看到古寺简朴牌匾,这才总算彻底放下心来,暗自松了口气。
“太后,我们进去罢。”宋蓉桢搀扶着太后,徐徐往寺内走去。
她正在哀愁这几天的斋饭不知吃不吃得饱,倏然抬眸之后,不禁整个人微微一怔,当即停留在原地,甚至忘了跟上太后的脚步。
此刻站在一名小沙弥旁边的那名碧衣女子,不是白锦画又是谁?
宋蓉桢呆怔半晌,脑海中只有四个字不断打转——“阴魂不散”!
既然白锦画在这里,意味着那群流寇亦极有可能出现,这座古朴简单的小小寺庙已然不够安全了。
“小蓉儿,你怎么了?”太后见宋蓉桢驻步不前,便停下来,和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