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担心梁焕这样阴晴不定的脾气放到夫妻之事上,莫说是开枝散叶……别把女子折腾死就好。
李惠妃却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他那是不满陛下盯着小蓉儿看太久了。”
“什么?”皇帝愕然,随即满心委屈,“朕是在帮他把关!他身边女人少,没见过世面,万一被坏女人骗了怎么办?!”
混小子,看不清他这个老父亲的一番苦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翻醋坛子!
“阿焕是世上唯一不可能被女人骗的男人。”李惠妃很肯定的说道。
此时,梁焕正刻意放慢着脚步,好让宋蓉桢能跟上。
“皇上和惠妃娘娘的感情真好。”宋蓉桢小碎步跟在梁焕后面,努力找话。
她低眸看见男人腰间的佩刀,冰冷,森寒,忽然觉得送他一个用来装饰刀鞘的缠绳玉坠也挺不错的。
改天去南灵阁看看好了。
梁焕冷冷扯起唇角,“感情好,也没多大意义。”
宋蓉桢默然。
她曾在后宫身居高位,自然明白梁焕这句话的意思。
“至少……皇上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了惠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而不是虚伪作态,既想要真爱,又不愿意被人说三道四。”宋蓉桢小小声说,“有些人就喜欢摆出后宫三千独宠一人的姿态,仿佛那样很光风霁月似的,可他们没有想过无数被冷落的妃嫔又是怎样的心情。”
当今皇上虽然独宠李惠妃,但也还算顾虑到了宫怨,至于选秀更是许多年未曾办过了。
梁璟不一样,他当上皇帝以后心里只有白锦画,后宫里却一点都不冷清,热闹极了,你方唱罢我登场,那些莺莺燕燕的存在更像是纯粹为了衬托出梁璟和白锦画之间的恩爱,有的喜欢作妖,就成了梁璟用来展示自己对白锦画多么宠溺的工具人,有的不争不抢,便沦落成为路人背景板,唯一作用就是时不时惊叹“白淑妃真美”“陛下对白淑妃真好”。
宋蓉桢觉得,如果那些背景板在退场后也接收到所有剧情,想必她们的怨气也不会小。
她走着神,没有注意到梁焕已停下了脚步,小脑门一下就撞到了男人坚实的背上。
“哎哟。”宋蓉桢揉了揉额头,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太子殿下的背就这么硬呢?
不过,她闻到了梁焕身上独有的气息,一种淡淡的香气,有点像春天时开满枝头似是点燃了一整条街的火红木棉花香。
宋蓉桢抿着唇,脸蛋漾起一点点陶醉的笑意,低下头说:“太子殿下,怎么不走了。”
梁焕回过头来。
他看着小脸泛起绯色的漂亮小姑娘,淡声道:“我不需要后宫三千。”
第34章 本心
“我不需要后宫三千。”
梁焕说完以后, 盯着眼前清丽而困惑的小姑娘, 眸底暗潮缓缓流动, 似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宋蓉桢怔松了一会儿, 有些结巴的说道:“可你是太子殿下, 以后……你的后宫里一定会有很多人的。”就算没有三千,几十个总该有吧。
当今圣上宵衣旰食, 从不流连后宫,可即使如此, 他依然架不住那些大臣们以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女子塞进后宫。
任凭太子殿下是多么孤傲冷漠的人,等他身处高位以后, 自会面临许多身不由己的境况。
又岂是自己能决定的。
梁焕沉默片刻, 抬起手放在宋蓉桢的小脑袋上, 看着她潋滟疑惑的双眸,低声道:“别人喜欢说什么是他们的事,我从不在意他人非议,也无所谓身后之名。”
如果不能随本心而活,人生短短数十载有何意义。
宋蓉桢下意识往梁焕的手掌心蹭了蹭, 仍是带着一丝迷茫问道:“那,太子殿下是不想娶妻, 也不愿立后了吗。”
她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的确……有点厌女。
且不说她是沾了兄长的光因而得到太子殿下的庇护,单单是让人掌掴白锦画,那就不是寻常男人能做出来的事了。白锦画端着一副圣女的气派,连梁璟对她亦是七分爱三分敬, 然而在太子殿下眼里,白圣女似乎和路边吆喝叫卖的女小贩、府里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什么区别。
还有此刻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的上官表妹,对普通男子而言,表妹是一种多么值得怜惜保护的存在,可太子殿下却全然不把她当成一回事似的,当着面就让她滚。
照他这般的性子,如果想废了后宫,免得那些花花叶叶整天在自己眼前争宠碍眼,倒也说得过去。
梁焕微眯起眼眸,揉了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还不够,见她一张脸蛋生得娇美惑人,还剩着几分稚气的圆润,便趁她没有完全长开伸手捏了一下,“我并未说不愿娶妻。”
宋蓉桢愣了愣,“原来你愿意的啊。”看他对那位上官表妹如此抗拒兼不屑一顾,连带着对皇帝和李惠妃的态度都不大好了,她还以为太子殿下已经决定终身不娶。
“后宫仅一人足矣。”梁焕淡声道。
说罢,他收了手,敛起晦暗不明的眸色,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宋蓉桢闻言,眼里却突然闪起一丝光芒,赶紧跟了上去,小爪子捏住了梁焕腰间的刀柄,连着问:“那个人会是谁呢?太子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
“你很关注这个么。”
“……别看我这样,我在京中也算是交游广阔,若是知晓了太子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以后便可以帮着留意一二!”
宋蓉桢昂起头,暂时忘却了京都贵女有八成不喜她的骄奢作风,剩下两成是不大爱出门故而不认识她的,总之先摆出一副小红娘的模样,试图挖掘太子殿下的口味。
梁焕浅浅挑起唇,并未再低头去看宋蓉桢满怀期盼的小眼神,低笑道:“乖巧可怜,若没有我在,她便会被人欺负得落泪……这样的甚好。”
宋蓉桢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呆住。
小爪子也不自觉地松开了那柄凤翎刀。
乖巧,可怜?
这两个词跟她都不沾边啊!
更别说是被人欺负一下就落泪,向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宋蓉桢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国子监藏书阁前被梁璟训得眼圈通红的画面,这段记忆已经被她的自尊心选择性抹去了,如今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在银楼和其他贵女争夺名贵首饰时的嚣张跋扈,还有在踏青时因为有人嘲笑了她的庶出堂妹,她就冷笑着把人家的风筝夺过来撕成碎片……
成为宋贵妃以后就更不用提了,成天见不到皇帝,因此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磋磨那些满肚子心计的美人儿们。
太子殿下欣赏的那等柔弱女子,根本和她完全相反!
梁焕无意间的两句话彻底掐灭了宋蓉桢心里若隐若现的一丝小火苗,她垂头丧气跟在男人身后,半晌没再开口。
而走在她前面的这个男人,他虽看得清女子暗藏的画皮诡计,却一向不懂姑娘家的旖旎心事,见这个小丫头半晌不吭声,还以为她是走得累了,于是也没再说话,更加放慢了脚步。
直到梁焕把宋蓉桢扶上马车,宋蓉桢才抓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道:“太子殿下多去看看太后罢,她一贯对你也是很好的。”这样他们才能有更多见面的机会。
梁焕装着没听出来这句话潜藏的小心思,颔首道:“大典之前,理当先去向太后请安。”
宋蓉桢深深凝望了这张俊美冷毅的脸庞一眼,她试图从他脸上找寻到一丝蛛丝马迹,可太子殿下到底是太子殿下,除了隐约间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力,这张俊脸上就不再有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车帘放下。
梁焕正待上马,后边却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表哥,我……我也要回武安伯府。”
“那就回去罢。”
梁焕甚至没有转过头去多看一眼。
他驱马,随同镇国公府的马车一同出了宫。
上官婧独自站着,一脸难以置信,目送她的太子表哥送着别人出宫回府。
入京以来,她的母亲给她勾勒的美好愿景仿佛成了一场笑话。她母亲说李惠妃自幼耳根子软,念旧情,只要多进宫几次,得了李惠妃的喜欢,成为太子妃又岂是难事。
她母亲还说,像她这般聪慧稳重的性子,正正是该做太子妃的料。都城豪门出身又怎么了,连武安伯夫人都私底下感叹,府里几个精心教导的女孩竟无一个能及得上表姑娘大气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