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叶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简淳坐下,说道:“我遇见孟炀了,白坞观的少观主。”
简淳与他对视一眼,神色凝肃道:“怎样,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苏子叶摇摇头,“这个孟炀,像是个草包。只不过…”他停下来,拿起筷子在简淳面前的碗里夹了些菜,轻描淡写道:“师兄,多吃点。我们今晚夜探白坞观。”
简淳:“什么???”
……
是夜,苏子叶与简淳都换上一身黑色的外袍,驻足于白坞观前。
简淳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喃喃道:“我居然真跟你来了,简直是疯了…疯了…”
苏子叶瞄他一眼,轻声道:“师兄,你别紧张。”
简淳一听就急了,额上起了青筋,压着声音吼道:“我能不紧张吗!我连咱们凤阳门基本功的第三招都没学会呢!你又不能用内力!这观里少说几十号人,咱俩要是被发现就成活靶子了!”
苏子叶轻笑,“怕什么,白坞观没什么本事,你只用前两招也能打得过。实在打不过,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简淳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只道:“我想回山再看一眼我的宝贝儿们。”
苏子叶不再回话,左右看看,接着猛一发力,双脚凌空,再一翻身,稳稳地落到白坞观前的大树上。他又反手一撑一跃,三两下就到了大树顶部,白坞观全貌皆收眼底。
白坞观不愧是财大气粗,院内门庭若市,朱红的门柱上高矮错落地挂着大红灯笼,有些墙瓦上还闪着流光,仔细一瞧,竟是琉璃。苏子叶认真地一寸一寸俯瞰着白坞观全貌,时而闭起眼眉头微皱,时而又抬眼远望一会儿,不待片刻,他已将白坞观地形记在心里。
苏子叶回身招招手,示意师兄上来。简淳便学着他的样子,翻身上树,问道:“怎么了?”
苏子叶指指不远处一大屋,低声说:“咱们先去那边看一眼,我怀疑那是孟元风的房间。”
简淳猛吸几口气,好像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然后才握住苏子叶的胳膊,调动内息,带他飞身而下。
两人轻轻落在屋顶上,还没喘口气,便听得房间内传来声音。
屋内似有两人在争吵,其中一人道:“你确定那东西在这里?孟元风那老不死的,心思多的很,会不会耍我们?”
另一人道:“不会的。主人都打探好了,那东西必是在这屋子里。快找吧,主人只能拖住孟元风那狗贼片刻!”
先前一人呸了一口,又说道:“老子真想直接砍了孟元风,害死我们那么多兄弟还不够,居然连主人的心上人都不放过!”
那二人又骂骂咧咧好一阵,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哨声,其中一人喝道:“别找了,快走!”两人翻窗而出,不待片刻,孟元风就回来了。
屋顶上,简淳用唇语无声地问道:“什么情况?现在怎么办?”
苏子叶指指下面,也用唇语道:“进去看看。”
“什么?”简淳不可思议道:“孟元风还在屋里,怎么进去?”忽的又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不要吧……”
苏子叶却不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叮得一声打到远方。只听屋里孟元风走出来,厉声道:“谁!”
简淳硬着头皮从屋顶翻下来,一个飞身向远处跑去。孟元风定睛一看,提着内力追去。
待到两人走远,苏子叶才从屋顶翻下,进了屋。
房间很大,分为外屋与内屋,家用摆设一应俱全,看得出这屋子主人过得很舒坦。苏子叶环顾一周,走到书案前看了看,一张信纸随意铺在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墨迹还未彻底干透,看来孟元风追出去前正在写信。
那上面写着:“吾友道兄,见字如面。依阁下所赠药方,已炼出所需之物。然此药虽好,却耗损极大,万望…….”
万望什么呢?苏子叶想了想,目光又停在“药方”二字上,心道:“孟元风为何需要制药,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而且耗损极大,白坞观这么有钱,还有求不得的药材吗?”
苏子叶在心里默过一遍价格昂贵又有助身体的药材,怎么想都想不出有什么是以白坞观财力而求不得的。他正准备在屋里翻查一下,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孟元风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师兄出事了?”
不容他多想,那人已要推门进来。苏子叶反身藏于门后,右掌提起,凝出真气,只等屋门一开,便提掌劈去。然而下一刻手腕就被紧紧握住,他抬眼惊愕道:
“顾道长?”
第8章 白坞夜探遇故人
顾仙棕一看是他,连忙撤去手上的力道,问道:“阿叶,你怎么在这?”
苏子叶这下头大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回答,自己一山野大夫,怎么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孟元风的房间中。又莫名其妙想到,白天在街上看到的身影果真就是顾仙棕。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嗯…嗯…我是来找你的。”
顾仙棕挑挑眉,显得有些惊讶,问:“来找我?阿叶如何得知我在白坞观?”
苏子叶立刻答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你了。”
顾仙棕便又问:“那阿叶怎么知道我在淮锦?”
“……”苏子叶心想这人哪来这么多问题,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只能脱口胡说道:“我是一路尾随你过来的,那日与顾道长分开,总觉得不舍,便一路跟着你。”
他说完自己都蒙了,这…这…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顾仙棕怔了片刻,眼眸微亮,笑了出来,道:“虽然知道阿叶在胡说,不过我也挺开心的。”
苏子叶感觉脸颊微烫,忙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嗯…我不问道长为何在这里,望顾道长也别再问我缘由。”想了想又真诚补充道:“我真心欣赏道长为人,不愿骗你。”
顾仙棕笑吟吟道:“好,听你的。”他停了片刻,又道:“不过我倒是愿意和阿叶说说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就不知道你愿不愿听了。”
苏子叶莞尔一笑,“顾道长若愿说,哪怕是要开口骂我,我也定要听上一听。”
顾仙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上次分别之时,不是与你说了,我和师妹下山另有要事,便是玄清台接到了白坞观的求助。他们观里死了几名弟子,我和师妹奉命前来协助调查。”他顿了顿,不笑了,继续说道:“只是…我与师妹来了半月有余,孟观主却只字未提此事,我怀疑他的本意根本不是让我们前来协助。”
苏子叶低头思索着,将刚才在屋顶上听到的对话和半封信上的内容告诉了顾仙棕,笃定道:“孟元风必有问题。”
顾仙棕点头道:“而且,这白坞观的弟子,到底是谁杀的,也不好断言。”
苏子叶闻言,冷哼一声,讥讽道:“不是都传是那个凤阳门狼子野心背信弃义的少主做的吗。”
顾仙棕:“我看未必。我虽不曾与这位少主相交,但感觉他并不像传言一般。”
苏子叶反问:“顾道长何以见得?”
顾仙棕则道:“如果他真是狼子野心,不顾情谊打伤苏门主叛逃出山,又怎么会八年来销声匿迹,毫无建树?”
苏子叶:“……”
顾仙棕又说:“要说白坞观的弟子都是他杀的,也不合理。武林中杀人又留下明显表露身份的伤口,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寻仇,告诉对方我来复仇了;二是,挑战别派,扬名立万。但那位少主显然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不然不会蛰伏二十余日还没有下步行动。”
苏子叶:“……”
“再加上孟观主含糊的态度,我觉得这次杀人事件,更像是白坞观在自导自演。”顾仙棕见苏子叶并不答话,便主动发问:“阿叶觉得呢?”
苏子叶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思考到底是谁杀了人,只觉得心里五味俱全。古语说得好,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自从背负了“叛逃”的名声后,他听到的全是什么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猪狗不如的话语,甚至自己有时候都产生了“我就是这样的人”的错觉。他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一陌生人不信传言,相信自己。
苏子叶低下头,心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告诉眼前这个人自己到底是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顾道长,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