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看着岳成陵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稍稍敛起了笑容,又补了一句:“我突然有些好奇,你见过缠身狱的护法么?你见到缠身狱的护法,敢用刚才对着我们花主的口气对他们说话么?魔道三派,你口口声声说着要跟我们结盟对付缠身狱和听雨阁,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缠身狱更加敬重一些。”
岳成陵一边思量着她这段话的可靠性,一边皱起了眉毛,随口回答道:“……我与缠身狱的敬重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与你何干。”
“你说的礼物,就是指西陵易氏无双小公子的去向?”花重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心不在焉地伸手抓了一颗樱桃,“南蜀岳氏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呢?”
岳成陵听花重开了口,稍稍拎了拎神反问道:“难道花主不感兴趣么?”
“也谈不上不感兴趣。”花重侧着头,看上去是很费力地想了想,“不过我在想,既然你什么要求都不提,就这么告诉我这件事情,那想必说明,你心里还有其他分量更重的消息来当成后续的筹码?”
“花主果然明智。”岳成陵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我喜欢与聪明人交谈。”
“我很感兴趣,你还有什么情报。”花重对这声恭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如一起说出来吧,我现在就很想知道。”
“……?”虽然花重这句话听上去很诚恳,但是岳成陵脸色还是变了,“花主这是在拿我说笑么?”
“我没有说笑。”花重的语调听上去依然懒懒散散,“我想知道,而且我不想动手,所以我希望你现在主动告诉我。”
岳成陵一下子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挂着的刀。
没等他手碰到刀柄,他的余光突然扫到袖口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一低头,看到两只毛茸茸的蜘蛛腿,正从袖子里探出来。
“岳公子,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也别伸手刦摸你袖子里的引爆符。”女人的长裙下摆微动,一截细长的蝎尾就这么伸展出来,直指岳成陵的喉咙“公子千万不要仗着自己是修真者就不把这孩子放在眼里——你不过一个元婴而已,我从未见过洞虚以下的人被它咬过之后还能活。”
花重似乎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稍稍动了动鼻子:“你说过你已经答应了师叔,不再炼蛊的。”
“这孩子是我去年去取回来的,不是新炼的。”女人立刻低头,自顾自地和花重说话。
“你不必动手的。”花重终于从榻上支起了上半身,“只是个派来试探我们的弃子而已,问些情报还是不难的,虽然真正重要的消息大概他也不知道。”
岳成陵慑于毒蛛没敢动,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拿眼神剜向了花重。
“他身上带了不少东西呢。”女人把目光转回了岳成陵身上,“大规模引爆用的符咒就有三张,还都是半引发状态。说是谈结盟,大概我们流露出一点不合作的意思,就会直接炸平望花涧主殿吧。”
“我估计也是。”花重并不太意外,慢吞吞地直起了上半身,“毕竟当年远山派,也不过是不答应跟你们结盟,你们转手就跟听雨阁栽赃远山是杀死上一任雷主的凶手,导致远山上下满门被诛杀。”
岳成陵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眼神终于变了,他看向花重,手指微动,隐隐有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奇怪的是,他的手指没能动弹得了。
岳成陵大骇,立刻想要鼓动灵气催动身体,然而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不仅没法催动灵气,他甚至没法儿察觉到自己元婴的存在了。
“我是个金丹,不足为惧,就算我全身带着毒,你也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击杀我于数步之外——你是这么想的,对吧?”花重伸出手来,在身前摊平,一颗樱桃大金色珠子就这么悬在他的手心里,“真是好骗……怪不得倒海塔那位掌门叮嘱了我几回,就算金丹已经挖出来了,也一定记得挂在身上。”
岳成陵没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注意力被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芽吸引了,那芽的根部有些模糊,他分辨不出这是从哪里长出来的,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却发觉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眼皮之间。
他花了一会儿功夫反应了过来,这根小芽,是从他的眼珠上伸出来的。
在他视线的余光里,那些摆放整齐的盆栽们,不知何时变了样子,那些枝条从后侧伸长,一路贴着地面伸展到了他脚下,早已经从裤管里伸了进去,不知道通向了何处。
透过眼睛长出的小芽一路向前,慢慢地延伸到花重的指尖上,嫩黄色的芽尖儿在他皮肤上卷起一碰一碰的,仿佛在邀功。
花重脸上半睡半醒的惺忪感终于消散了。
“安城地界又有异响?”
从花重口中说出来的,却是一条对岳成陵而言并没放在心上的消息。
花重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是时候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说:玄山头条:
号外,号外,主峰某家里蹲师兄今天主动开口说“是时候出门去了”!
第62章
“靖阳城破?”殷梓静默了片刻,转而这么问道。
既然地宫中时间与外侧相异,那龙脉之尾的时间与外侧不同似乎也并不太让人震惊——不如说既然设置地宫的是钟桀魔祖,他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他知道镇魂草还在等他,可他永远回不去那个山谷,那么让山谷中的时间比外侧更慢,于他是唯一能为镇魂草做的,就是让她少等一些。
殷梓在玄山的时候就时常闭关,最长的时候闭关十多年也不是没有过,骤然间失去七年,也只是有些震惊。只不过从这小贩的表情看,似乎这七年并不那么简单。
“你不知道么?”在静心诀的作用下,小贩逐渐冷静了下来,回忆了一阵,“我记得七年前有好些仙人们都聚在靖阳城,后来魔道突然打过来了……听说当时死了好多人,一直……一直到新皇登基才消停。”
小贩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浑身打了个哆嗦,静心诀的作用飞快地被压制:“新皇,新皇他……不,西晋……西晋整个儿都死了!那个新皇,是个疯子!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我不想死!”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乐声还在继续,殷梓放过了这个已经吓破胆的小贩,由着他手脚并用地跑远了,然后缓缓地抬头看向西晋王都的方向。
“没法儿联系任何人。”凌韶手里已经换了几个法器,最后放弃般地抬起头,“这乐声不太对劲,我甚至隐约觉得它想压制我的修为。”
“我得去西晋王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殷梓侧耳他听着,“这乐声……”
“我也一道去。”商晏也侧着耳朵,似乎在听那阵乐声,“师兄不妨先回玄山,看看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我们随后就来。”
凌韶犹自不放心:“你们真的要去?不管西晋出了什么事情,那都是凡人的事情,你们贸然插手的话恐怕天道会有惩罚。”
“我也希望这只是凡人的事情。”殷梓挑了挑眉毛,从商晏神色中看到了相同的担忧,“安心吧,我们尽量不会插手凡人之间的事情,我有分寸。我们失踪七年了,现在谁都没法儿联络,还是需要有人尽快回去玄山,告诉他们我们的状况,清尧师叔还是先去一趟玄山吧。”
凌韶无法,满脸不放心地走了回去。
安城已经彻底破损,看不出究竟。殷梓御了剑,抱着商晏的腰身一起腾空而起。自打殷梓窜个子起,商晏就没动手抱过她,耳边冰冷的风声呼啸而过,殷梓却发觉自己耳根有些烫。
“师叔比从前轻了不少。”殷梓御剑飞了一阵,翻出一个隔风用的珠子,开始没话找话。
商晏胸口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握住星盘:“多出一条手臂,应该是重了。”
“是轻了。”殷梓别了别嘴,“我记得以前师叔在树下睡熟了,我和青洲两个人想把师叔背进房间,结果在半路一个没留神摔成一团。”
商晏又笑:“不是我变轻了,是阿梓长大了……青洲也长大了。”
提到唐青洲,两人一时无话。所幸安城距离最近的靖阳并不算远,很快,靖阳城的城墙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