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之温和地望着她,良久才答道:“无事便好,以后切不可这样莽撞行动!”
“多谢容兄!”阿箬顿了顿,身子微微转了一个角度,“亦再次多谢太子殿下!”
司马笠眼皮一抬,瞥了她一眼,而后走到案几之后,盘腿坐了下来,“诸葛家的人怎么说?”
容隐之恢复了常色,“我们去宫里找过淑妃,娘娘表示,她并不知晓有关不死草的事情,但是,出于情分,她诏了诸葛氏在帝都的管家进宫,详加询问。”
阿箬知道,这是在向她交代先前的事宜。
“殿下留我在宫中等候消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诸葛氏的管家才进宫,他虽动作缓慢,但回答得却十分直接。”
“如何说的?”
“他斩钉截铁地答道——没有!”
“老狐狸!”司马笠有些愤愤道,阿箬心头也是一颤,她不禁猜想,究竟是诸葛有我故意知会下人不说,还是这个管家真的不知情。
“如此说来,魏朔便注定命不久矣了?”司马笠眉头紧蹙。
容隐之俱是低头沉吟,仿佛在表示着认同。
情形急转直下,仿佛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
“可是殿下,”阿箬幽幽开口,“今日我从逐凤楼得到了很明确的消息,诸葛有我早已研究出了攻克不死草之毒的解药。”
第228章 谁去求药?
“当真?”那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阿箬颔首,而后又说:“或许,那个管家久在帝都,并不清楚蜀中之事。”
司马笠与容隐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当如何抉择。
见状,阿箬想了想,又说:“诸葛有我虽然性情异于常人,但到底是大兴子民,若殿下愿亲笔修书一封,诚挚求取,或有一线转机。”
“元兄弟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我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容隐之附议道。
司马笠点点头,当即走到书案之前,提笔疾书,倚马可待。
书信写好了,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谁去送?
若只派个寻常的东宫卫士前去,未免有不敬之虞,可若派个有职权的文官,时间上又耽搁不起。
司马笠犯了难,捏着书信的手微微有些颤动。
岂料,一旁的容隐之竟跪倒在地,而后道:“殿下,臣愿同左麒麟一道,前往蜀中,取回解药。”
司马笠表情复杂,思索一阵,却又摇摇头,“不行,你不能去,你一旦走了,帝都这边的行动会受到影响。”
是呀,揭发何延年,与卓氏相抗,决不可少了容隐之。
“殿下,”阿箬拱手,“微臣有一个建议。”
“快讲!”司马笠命令道。
“去送信的人,不单单只是信使,还得兼着督促诸葛有我交出解药之责,故而,一定要是个有身份、有体力,还有……厚脸皮之人。”阿箬轻咳一声,似是给自己壮胆,“这情形,其实很像当日在姚关......”
除了点出名字,她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
司马笠面露喜色,激动道:“对呀!我怎么将他忘了。”
容隐之也如释重负,“元兄弟提醒得正是恰到好处,恐怕放眼整个帝都,没有人会比他更合适。”
他们说的,是那个搬来冯城救兵的纨绔小王爷——河间王司马筝。
于是,司马笠立即叫来左麒麟,命他前去河间王府,请小王爷前来。
左麒麟很快便领命而去,但暖阁之中的气氛并未因此而任何的舒缓,魏朔不知何时能转醒,他们之前投入的精力,为拿证据付出的一切努力,似乎都即将化为泡影,何去何从,忧愁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阿箬忍不住问:“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司马笠轻轻握拳,容隐之也眉头紧蹙,阿箬咬着嘴唇低下头,忽然,她看见了自己衣衫上的尘土,想到了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情景,或许……
开口的是司马笠,“救人是一说,但检举何延年一事,拖不得!”
“殿下可有计策?”容隐之问道。
司马笠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过脸来,看着阿箬,良久,他才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句,“你的演技,似乎可圈可点。”
阿箬意识到,司马笠与她不谋而合,一旁的容隐之很快便明白了那二人的意思,冲阿箬使了个担忧的颜色。
她很郑重地跪倒在地,叩首道:“兹事体大,不知殿下可信任微臣?”
司马笠上前两步扶起了她,“这件事很危险,你确定你已做好了准备?”
阿箬的脸颊之上,漾出一阵决绝的笑,她轻声答道:“从来,便没有所谓的安全。”
第229章 宣和殿面圣
永安二十一年正月十八,一身崭新官袍的新晋太子舍人元青,俯首站在大兴皇宫宣和殿外。
殿内,皇帝和文武百官正在商议国事,因为新年刚过,四海之内又日趋承平,朝中的大臣大多只是竖着耳朵倾听,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却极少有走出队伍发表真知灼见的,故而,大殿之上的气氛不紧不慢,就连皇帝也倍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本是龙座之上面南端坐,这会儿眼皮一抬,便能将殿中诸人看个一清二楚,“怎么,如今上元已过,诸位爱卿还没有缓过神来?”
“曾大人,方才可是想起了府中的美酒?”皇帝压低声音,略带戏谑地问道。
朝中文官之首——尚书左仆射曾为炯,素来是个笑脸迎人的性子,闻言,他赶紧右跨一步,道:“年节之下,老臣偶感风寒,今儿早起出门喝了药,如今有感体力不支,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轻轻一笑,“老东西,你们这些舞文弄墨之人,就是底子虚,你瞧人家卓老将军,朕记得,似乎比你还要年长几岁,为何他就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呀?”
武将之首卓启忠,闻之面露喜色,赶紧作了一揖,“老臣戎马一身,筋骨强健,还能为陛下再守二十年的北疆。”
卓启忠气如洪钟,让龙座之上的皇帝不禁眼皮一抬,朗声笑了起来。
曾为炯见状,连忙道:“卓军候威风凛凛不减当年,再观老朽暮年残骸,实在惭愧!”
皇帝的语调轻松了许多,他再次环视大殿,忽问:“今日怎么不见河间王?”
这时,站在群臣之首的太子司马笠终于走出了队伍,他朝着司马佑作一揖,而后道:“禀父皇,破云受了儿臣的指派,离开帝都办要事去了。”
“哦,什么要事?”司马佑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这样着急着离京。”
“父皇,请宣太子舍人元青觐见,此事还是由他来说更为稳妥。”司马笠缓缓道。
“元青?”司马佑一阵沉吟,“就是定国公推荐的那个年轻人?”
“正是!”
“他如今人在何处?”司马佑似乎意识到了此事非比寻常。
“正在殿外!”司马笠简洁地答道。
“宣元青!”皇帝对着随侍身旁的阿翁道。
于是,阿翁拂尘一摆,便直立身子,脖颈微仰,传令道:“宣太子舍人元青觐见。”
声音长而尖利,每一个字符都清清楚楚落在了殿外阿箬的耳中。
这个时刻终于到了——她整整衣衫,而后躬身进了大殿,绕过屏风,她俯首而行,宣和殿内那光洁的青石板,引着她,一步步靠进大兴风云涌动的核心。
她紧张、她兴奋、她甚至有种久违的期待。
“微臣元青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司马佑淡淡道。
阿箬起身,垂首而立,她能感觉到天子威严目光的审视,和周遭群臣的狐疑。
“太子说,你有本要奏?”
“是!”阿箬拱手,而后从袖中取出那份容隐之起草,自己原样誊抄的奏疏。
阿翁眼疾手快,赶紧步下台阶,接过阿箬手中的奏疏,而后又返回上首,呈递司马佑。
司马佑摊开奏疏,细细读起来,先时还表情平淡,可渐渐地,脸色大变。
久历朝堂的官员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表情,他们垂着头,个个捏紧拳头,大气也出不得一声。
第230章 宣和殿面圣(二)
此刻的司马佑脸色铁青,群臣见之,无不惊愕。
“兵部尚书何在?”皇帝厉声问道。
那何延年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连滚带爬跪倒在大殿之上,“老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