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马笠似无察觉,“你还记得九郢山那小师爷穿女装的模样吗?”
“一年已过,我又如何记得清楚!”容隐之面无表情道。
“有那么一刻,我仿佛觉得,他就站在那里,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甚可能,因为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个女子。”司马笠的言语中满是感叹,像是带着一种极大的惋惜。
“时光匆匆,许是殿下的记忆发生了混淆,实际二人应是相去甚远!”
司马笠叹了口气,道:“或许如此吧!”
门外的阿箬听到此语,觉得已无什么有用的信息,她蹑手蹑手,正准备走,忽然又听司马笠说了一句:“也不知这小师爷怎么回事,走了足足一个半月,也没到达帝都,我派出了几路人马前去路上相迎,都不曾见着!莫不是有意躲着我?”
闻声,阿箬再也挪不动脚步,她分明记得自己初来乍到之时便已知会过容隐之,让他务必要将此事禀报给司马笠,可如今看来,容隐之虽满口应承,却丝毫不见任何行动。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听容隐之淡然道:“元兄弟吉人天相,想必是初次离家,留恋于沿路美景,故而耽误了!”
司马笠咬着唇点点头,转而又道:“你的人若是见着他,务必要奏报于我。”
容隐之作揖称是,态度很是诚恳。
“这个容隐之,两边欺瞒,隐而不报,看来是不打算将我借居容府一事告诉给司马笠!”阿箬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屋中之人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话题,阿箬无心再听,便顺着墙根悄悄离开了。
一回梅园卧房,筱渔早在其中点起了炉子,如今,门外风雪凄紧,屋内确实一派暖意无边,阿箬一走进屋子,脱下披风,便不自觉伸了个懒腰,恨不得直接钻进被窝,睡至天明。
可这还不是任性的时候。
“公子,回来了?”筱渔软声问道。
“嗯!”她闷声一答。
“夜宴之上,你一直戴着面纱,想必是没有吃饱。所以,我回来的时候特意熬了些核桃杏仁米浆,你喝一碗,暖暖胃吧!”
第107章 太苛刻了
阿箬一听,几乎眼神一亮,她走到火炉边坐下,而筱渔已将一碗香浓的甜汤端到了她的面前。
阿箬抱着柔和的陶碗,一边将米浆吹凉,一边小口小口地啜。等到一碗甜汤喝完,她整个人顿时又重新焕发出活力。
“筱渔。”她唤了侍女过来,并指了指身旁的矮凳,让她也坐下。
“我有一事要做!”阿箬神色严肃道。
“但凭公子吩咐!”
阿箬将方才听到的司马笠和容隐之的谈话简要重述了一遍,并最终问道:“我只有离开这里去了东宫,我想做的事,才能顺利进行。”
筱渔微微颔首,道:“容府虽看似松散,实则戒备森严,公子若想逃出去,恐怕还得依靠逐凤楼之力。”
“我也正是此意,明日,你便去将此事禀报给离忧吧,让他早做筹谋!”阿箬淡静地吩咐道。
“是!”
火炉中火苗正盛,阿箬喝完第二碗甜汤过后,便在筱渔的伺候之下,卸去妆容,洗漱歇下了。
大概是炉火温暖的缘故,阿箬这一夜睡得分外踏实﹍﹍
话说司马笠自从容府返回东宫过后,并没忙着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偏殿,仔细地翻看起白天宫里送来的奏章。
这些奏章全都是今年的各地官员熟知奏表,父皇日理万机,加上年终事多,便将查阅奏表一事全权交由司马笠处理。
这是一项极其繁杂的工程,大兴共有九州二十郡,每郡之下又设有数量不等的县,所以,每年的年终奏表加起来,至少都有千分之多。往年,司马佑只是随机抽取着来看,里外不会超出两日的功夫,而司马笠,由于新登太子之位,又急于对国内各州县有个全面的了解,所以这一回,他打算抽出五日的时间,将这些奏表全部看完。
经过前几日的劳心费神,如今已进入扫尾阶段,司马笠做事从不拖沓,故而就算秉烛熬夜,他也必须今日事今日毕。
更鼓响过,子时都已过了,偏殿的小太监打了个哈欠,恰被合上奏章的司马笠看在了眼中。
“李蟾!”司马笠沉声唤道。
李蟾正是那小太监的名讳,他虽年纪小,却已是东宫太监总管,又因他自小就跟在司马笠身边,所以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司马笠的眼中,都有着特殊的地位。
他一听司马笠这佯装愠怒的声音,便知道自己方才那打哈欠之举,被太子看在了眼中,于是他赶紧跪倒在地,“太子饶命呀!小的知错了。”
“错?”司马笠疑惑道:“何处有错呀?”
“小的,小的,不应该在殿下面前表露出疲惫之态,影响殿下看奏章!”
司马笠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最后一份奏章,道:“起来吧!这寒冬深夜,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李蟾起身,而后非常恭敬地说:“殿下,还是先让小的伺候您就寝吧!”
司马笠摆摆手,道:“得了吧得了吧!我乃行伍之人,没那么娇气!”
司马笠的命令让李蟾有些为难,他站在一旁叹了口气,既不挪脚,也不说话。
“哟呵!你胆子渐长呀,连本王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李蟾叹了口气,答道:“殿下,今日就算您将小的拖出去斩了,有些话小的也一定要说!”
司马笠本就无甚愠怒之意,如今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但说无妨!”
李蟾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小的觉得,殿下对自己太苛刻了!”
第108章 学府盛会
司马笠哑然失笑,追问道:“你倒说说,我对自己如何苛刻了?”
“殿下自少年时起,便勤于读书习武,更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军中历练,以至于长到现在,整日里除了看奏章就是写奏表,日子过得委实无趣。如今好不容易陛下有旨,要为您择一位贤惠的太子妃,您竟然,连看几张的画像的心思都没有!您说,这不是苛刻是什么?”李蟾一脸怨怼,像是司马笠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听你这样一说,似乎我的确是缺了几分趣味。”司马笠沉吟道。
“殿下,勤勉可嘉,可是,您也该找个太子妃来照顾你的起居,料理东宫日常事务了。”李蟾苦口婆心,最后竟略带忧愁地补充道:“如此,九泉之下的皇后娘娘才会心安呀!”
也只有亲近熟悉如李蟾,敢在司马笠面前这样直截了当地提起他已过世的母亲,若是换了别人,即便是没有眼力劲儿地提了,司马笠也一定会大发雷霆。
司马笠的母后,便是大兴皇帝司马佑唯一的皇后,出自会稽谢氏的谢绾绾,她生下司马笠不足一年,便遭西楚余孽刺杀,死于非命,这件事,成了司马佑心中不可抹去的伤疤,也成了司马笠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疼痛。他是一个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孩子,但他依然在自己的独立与坚强中长大了,所以,当他在姚关看到小师爷因为丧母之痛而一蹶不振时,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有一点点好奇,一点点不解的——
他很想知道,在这个世间,会不会也有人那样担忧自己,为自己伤心欲绝,为自己痛哭流涕。他想到了那个一脸傻笑的小师爷,这样一个被母亲呵护着长大的人,这样一个与他全然不同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也为他牵肠挂肚。
司马笠猛地摇摇头,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脑海中会有这么羞于启齿的想法。
他反复提醒自己——看重元青,是因为他的忠勇,而非其他!
“你说得很对,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司马笠冲李蟾道。
李蟾俯首,以示感激。
司马笠再次开口,“最近帝都中可有什么有趣之事?”
李蟾万分感慨,觉得太子殿下终于开窍了,竟然主动问起帝都趣事,于是,他绞尽脑汁拼命地想,誓要想出一件足以当得上有趣之名的事情,“哦,想起来了!”李蟾灵光一闪,高兴地说道:“好巧不巧,就在三日后,帝都最大的书院——璟山书院,将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海内文魁赛,今年的比赛与往年便有些不同。”
璟山书院在帝都大名鼎鼎,司马笠自然听说过,他虽没有在璟山拜师学艺,但书院的院正他却是十分熟悉的,那人便是早年致仕的定国公——杨玄远。